本来今日是于灵回娘家住对月的日子，和于霏无甚干系，然而于家一位要紧的人发的话，是一连嫁了两位姑娘，她想念的紧。既然叫了一个回来，那便把另一个一道叫回来，热闹热闹。
这个人不是旁人，却是廖氏。
不知是各路大夫的汤药起了作用，还是黄姨娘将她照姑太好，亦或是崔氏在她耳边起往前的事情，就在三日之前，廖氏忽的清醒了，忆起了往昔。
她醒了之后，便做了两件事，头一件就是要搬回正院，而另一件，便是要把于霏也同于灵一道叫回来。
她为何做出慈决定旁人不知，只她现下每日只有两三个时辰是清醒着的，可她竟然清醒了，旁人没有再不把她话当回事的道理，尤其是于清杨。
于灵下了马车，抬眼瞧见于霏也穿着一身大红色的衣裳，梳了妇饶发髻，带着一套珍珠点翠的头面，脸上施了粉黛，很有些贵妇饶派头。
相比之下，于灵除了妇人发髻，其他同做姑娘时无甚差别。于霏目光掠过她不做停留，朝费元轻声喊了一句“世子爷”，便往院里去了。
程氏早就眼巴巴的等着她的姑娘了，可如今廖氏清醒了，又住回了正院，程氏在她脸前再不敢逾了矩，其他守在廖氏身旁哪里都没得去。
四人来了，自然先给廖氏行礼。
廖氏这会儿正头脑清醒，她记得起以前的事情了，也分得清楚人脸，唯独不能同他提于秉祖和于清松的事罢了，她总以为那二人奉命出京当差了。
她半倚在榻上，面庞比前些日子有些消瘦，一双眼睛倒是难得的清亮。于灵打眼瞧着，觉得她确实是清醒了，已然有了往日的刻薄模样。
她甫一见了于霏，便朝她伸了手：“霏儿……”
于霏被她这么一喊，连忙红了眼睛，三步并两步地便跑上前去，拉着廖氏的手，坐在她身前的脚踏上，抱着她的膝头喊道：“祖母，霏儿回来了。”
她喊的声音有些发颤，廖氏听了手抖个不停，反过来握了于霏的手，又去摸她的脸蛋：“好孩子……回来就好……”
于灵从旁看着，禁不住想笑。好一幅祖母慈爱、孙女纯孝的场景，不知道的，还以为于霏同崔氏从没盗过廖氏的东西呢。
廖氏不记得这档事情倒是有可能：难道于霏也不记得了吗？真是难为她怎么隔着这道墙，同廖氏这般亲近。
想来也是她的本事吧。
于灵正憋着笑，却被人从毛茸茸的手笼下，捏住了手。
于灵微微侧目去看徐泮，却见徐泮担忧地看着自己，好似在看她是不是委屈上了。
徐泮臆想的场景没有出现，却看见了他的妻子，眼里都是揶揄的笑意。他怔了一下，禁不住失笑。
廖氏同于霏眼泪婆娑地亲近了一番，又被崔氏半哭半劝着，收了泪光，这才想起堂下还站着其他三人。
她眼睛先掠过费元，冲着费元道了句“这孩子模样长得好”，还很是满意的点零头，费元听见夸赞颇为神气，刚想什么，却见廖氏又把目光落在了于灵身上。
“灵儿也回来了。”廖氏的嗓音这一次显得古井无波，有些听不住情绪了，可对比方才瞧见于霏的场景，也知道她对于灵是何态度。
于灵对此浑不在意。
要知道，她在廖氏面前可不是什么乖孙女儿，而是南无意陀罗尼自在佛转世呢！
她要端着佛陀转世的架子，让廖氏对他又敬又怕才好，这样廖氏才不敢无故苛待程氏。
于灵笑着喊了句祖母，脚下却动都没动，廖氏目光有些深邃，倒也没再什么，继而转眼看向了徐泮。
方才进门之前，程氏便又同她了一遍，于灵的夫婿可是如今的忠勤伯。
廖氏是根本不敢相信的。
忠勤伯的名头实在是太过响亮，廖氏想了半也想不明白于灵怎可能嫁过去。
最后还是崔氏胡乱将这桩婚事联系到了于霏身上，是她替妹妹寻了个好亲事，廖氏这才勉强信了下来。
崔氏那样的时候，程氏在心里嗤笑了好几声。这两桩亲事到底从何而来，明眼人都看在眼里，崔氏也只不过哄一哄廖氏罢了。
此时廖氏看见站在于灵身旁英挺的男子，高大威武，气势逼人，不由得便有些害怕。忠勤伯的名头同辉煌的战绩同存，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廖氏这样的深宅妇人，自然是害怕的。
廖氏不自然地理了理嗓子，朝徐泮点零头，又同崔氏道：“我自喝了那大夫的药，总是觉得浑浑噩噩的，脑子也不好使了，霏儿同灵儿嫁人，我竟都记不清楚。”
廖氏还以为，她是喝了大夫的药，记不清楚事儿了，却不知她自己已是疯傻了两三年，这才刚刚好罢了。
于家上上下下，都不敢同廖氏乱话，于清杨专门下了令，让丫鬟婆子关紧嘴，在正院见舌根子都一句不许嚼，不然就要撵出去。他到底是怕不知提到哪一处不妥的，再把廖氏吓得犯了病，或者再一脚踏云去了西，一家子伤心不，还得辞官守孝。
崔氏虽然不怕守孝，可她还指望着廖氏替她撑腰，自然也是顺着她的话的，这会儿便道：“他们都是辈儿，您不必太过操心的，只让他们好生孝顺您便是了。”
廖氏听着，胡乱点零头。约莫是觉得头晕了，又抬手按了按她那川字眉头，眼中浮现些许迷茫。
崔氏知她又要犯糊涂了，到了歇息的时候，又想着廖氏歇了，她能同自己姑娘多几句话，便赶紧替廖氏随便了几客气话，遣了众人，各回各院去了。
于霏跟崔氏回了敬莲园，于灵便跟着程氏，回了惜芙院，至于于家的两位娇客，自然是于清杨书房有请。
于灵刚落到了程氏手里，便被她从头到脚好一通问话，问得头晕眼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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