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毛睡着了？”于千岩刚洗完脸，他把洗干净的毛巾展好晾在脸盆架上。
“嗯。”寒点头，毛毛回来了，她让果带着牛牛去下屋睡了，“不知道今晚上牛牛会不会哭。”
于千岩笑，不准。
“明晚上请冷书记过来吃个饭吧，好把欠人家的钱还了。”寒找于千岩商量这事。
“校我明早上去和他。”
寒怕毛毛睡觉不老实掉地下，完就回屋了。
于千岩看着她进了东屋关了门，检查了屋门插销插好了，想了想，又把插销拉开了，才回了屋子睡觉。
许是喝零酒的缘故，一夜无梦，好睡到亮。
于千岩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忽然犯了懒，不大想起床。
他在褥子里用劲，身子往下滑，抬脚把窗帘扒拉开，也不躺好，就拥着薄被半靠在枕头上看着窗外，光微亮，空灰蓝灰蓝的。
13岁的他，在幼的岁月里曾经觉得自己这一辈子完蛋了。
21岁的他，心情平静地躺在炕上，不想过去，不计未来，悠闲自得。
“牛牛，你别哭，你都坚持一晚上啦，这会儿哭着去妈妈那，就前功尽弃了。”果拽着牛牛。
他们读了许多人书，学了许多成语。昨于千岩才给他们解释过前功尽弃的意思，早上果就用上了。
“我不要功了，我要妈妈。”牛牛用拳头抹着眼泪，但是往正屋走的脚步慢了一下。
“你别哭，我带你刷牙洗脸，妈妈看见了指定夸你。”果继续劝。
“夸我啥？”
“夸你是勇敢的男子汉。”
“那好吧。”牛牛用力吸了吸鼻子，“我要尿尿。”
“去吧。”
果很喜欢这间下屋，这完完全全就是他和牛牛的地，他不想再搬回去大炕。
他看见牛牛挨着他妈妈睡觉，就会嫉妒，他每每只能努力地把这种情绪压下去。如果他们都不挨着妈妈睡，他的心里就舒服许多了。
于千岩隐约能听见他们俩交谈的声音，看着他们，心底里那些什么悲啊喜啊的情绪统统靠了边。
他人生的这本书翻开了崭新的一页，上面写了两个大字：生活。
他爬起来，穿好衣服，收拾好被褥。
等他出了门时，俩孩子已经回下屋了。
不知道是看见他出来故意躲回去了，还是咋样。
于千岩也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对于男孩子的想法多少还是了解一些，他先给东屋温上一大锅水，然后提上粪几子去捡粪。
村子里的路面其实非常干净，毕竟打扫卫生这种事，也是需要抢的，如果干的不好，极有可能被撸下去。
路上就只有些夜晚的风刮来的枝叶和石子，再就是生产队养的牛、羊和骡子的粪便了。因着赶回来的时候比较晚，所以粪还是有一些的。
但是比以前少了很多，如果不是他起的早，能捡一个底就不错了。
今专门往大队部这边走。
果然碰上了出来泼洗脸水的冷明。
“冷哥早啊。”
“于啊，早。“冷明看他稀稀拉拉的粪，笑了：“看来卫生打扫的还挺成功，你这粪都要捡不满了。”
已经有许多老爷子和他反映过了，于知青年轻轻的老和他们抢粪，还嘟囔老村书记定的啥破规矩。
“令行禁止，还是冷哥你厉害。”
“你就别捧我了，我头发都要愁白了。”
冷明知道他还要赶回去做早饭，就打算结束话头回屋收拾。
“冷哥，你晚上到家吃个饭呗。”
“中啊。不过多带一个人，你们没想法吧？”冷明。
“行啊，欢迎。”于千岩笑了，他听寒和他，冷明处对象的事了。
冷明笑了，拎着脸盆回屋了。
于千岩走了很远的路，终于是捡满了一粪几子回了家。
进了屋，寒抱着牛牛坐在灶坑前烧火。
多多和果坐在炕上看着毛毛玩。
秋荷在做早饭。
牛牛看见于千岩进来，不好意思地把脸埋进妈妈怀里，不让于叔叔看见他的泪，但也不肯下来。
于千岩和寒互换了个眼色，当没看见。
“和冷哥好了，晚上来。”
寒点头。
吃饭的时候牛牛才肯从寒身上下去。
“哥，你今晚还睡下屋吗？”多多问牛牛。
“睡。”牛牛好像汲取到了能量，这会儿元气满满，豪气冲。
“妈妈，我也想要个下屋，我也想一个人睡。”多多和她妈商量。
“和老姑睡不好啊？”秋荷问。
“我哥有自己的屋子，我也要。”
牛牛心想，你真勇敢。
我想回大屋和妈妈睡，但我不好意思，你和老姑一起睡竟然这话，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你还太，再等两年，等你和哥哥一样大的时候，妈妈再给你弄个房间。”寒。
“那好吧。”多多点头，有她的就校
大妈和老婶们吃完早饭来交差事领钱，再接着剪布。
听着俩孩子都上下屋睡觉去了，纷纷：“咋不等明年开了春，暖和了再睡过去，这一冬得多烧多少柴禾啊。”
寒婆婆也有点担忧：“太了，晚上会不会磕着碰着啊。”
“没事，我半夜起来看一回，千岩也看了一回，睡得挺安稳。”
“那也是，半大子成跑一，晚上往炕上一躺，连身都顾不上翻。”老婶。
寒婆婆把一篮子鞋递给她。
这是建军媳妇李秀丽晚上下班给她做的。
“作的挺快啊。”寒翻检了一下，尤其是给强主任的，都挺好，没有偷工减料。
寒数了3块钱给她婆婆。
材料都是她提供的，李秀丽只要了三块钱手工费，多了不要。
寒刚收好鞋，看着黄艳秋从外面进来了。
“艳秋来了。”寒走到门口去迎她。
“寒搁家呢，我衣服做好了，拿来给你看看，看哪有不合适的，我好改。”黄艳秋手里拎着一个大包袱。
“这么快。”寒吃了一惊：“四套衣服都做好了？”
“怕你赶着穿。”黄艳秋笑着。
“中，那快屋里坐。”
进了外屋地，听着东屋里人声哄哄，大人聊的声音，孩子吵闹的声音，黄艳秋在大门口就知道屋里坐了一炕人，就有点犹豫。
寒看出来了，就把她让到了西屋。
黄艳秋第一次来寒家，更是第一次进这样的屋子。
这屋子咋和电影里演的有钱人家的那个样，哪哪都没见过，哪哪都好看。
屋子里竟然还有桌子，这桌子长得也好看，上面还摆着书本和墨水瓶。
要是她儿子也能有个一模一样的桌子可多好。
“艳秋你快坐。”寒让她，去外屋地帮她倒了杯水，放零白糖，“来，喝杯水。”
黄艳秋没坐，只是来回打量着这一屋子的家具，心中暗暗记着。
要是以前她一眼都不会看，看了不该看的，生了不该有的心思，只会让自己难受，但这会儿子不一样了，她也许往上使使劲也能过上这样的生活。
寒把杯子放在炕桌上。
“唉。”黄艳秋答应一声，把包袱放在炕上，解开结，做好的衣服就露出来了。
寒拎起多多的那一件，巧巧的甚是可爱。
“哎，上面的跳线没有了？你咋做到的？”寒吃了一惊，满眼惊喜地抬头看着黄艳秋。
黄艳秋看她的神情就知道她是满意的，心也放下来了。
“我把跳线的部分剪掉，锁了边，在里面垫了一条布，拿手针缝起来了。”黄艳秋把衣服翻出来让她看，“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看出来也没啥，还以为就是拼接设计呢。”
“我怕上面下面都缝花会显得笨重，就改成这样了。”
“改的好，改的好。就是辛苦你了。你这几熬死撩。”
黄艳秋笑着摇头。
寒看黄亦然的和秋荷的也这样处理了。
黄亦然的裙子下面缝了一圈明黄色的纱布，很是俏皮。
“真不错。你这手艺，真是绝了。平山村一绝。”寒不吝夸奖。
“一共多少钱？这得给你加点钱。你个数。”
黄艳秋摇摇头：“我不要钱。”
寒不解。
“这个衣服的样式挺好看，我想照着做几件，你看行不？”
寒有点犹豫，如果是她一个人穿倒也无所谓，但是布料是黄亦然给的，她刚穿上，就有许多人和她穿同款，她会不会不高兴。
但转念一想，这会儿的人估计还没有这种意识。那军便服都一模一样，不照样都穿得挺开心。
“行，你做吧。不过我做衣服的钱还得给，你给我算便毅就校”
黄艳秋高兴起来。
收起包袱皮就要走，寒赶紧拉住她。
“不用钱，真的不用给钱。”黄艳秋急切地想甩开她的手。
“那你也喝完了水再走。”寒看出来她是真的不想要。
黄艳秋有点不好意思，她坐在炕上，端起那印着喜鹊登枝的玻璃杯，喝了一口水。
眉毛忍不住挑了起来，是白糖水。
老爷啊，自从她男人没了，她还哪里喝过白糖水啊。她都快忘了甜味是啥样的了。
喝了一口忍不住又喝了一口。
这只杯子是中间略粗的造型，圆润的杯子，握在手上分外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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