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马车抵达梅岭县。
这是紧邻朱雀南道的最后一座县城,此刻其余城门紧闭,唯余北门可供出入。
城外,拖家带口、推着板车逃离家园的百姓排成了望不到头的长龙。
时近白露,南方的黄昏依旧带着未散的暑气,闷热而滞重。
尘土飞扬的官道旁,老人拄着树枝做的拐杖艰难前行,妇人怀抱着懵懂的幼童。
脸上尽是茫然与悲戚,板车上堆着寥寥无几的家当,那已是他们全部的生计。
空气中弥漫着背井离乡的惶惑与心酸,连风都带着苦涩的味道。
秦昭玥坐于车中,远远望着这凄惶景象,眸光沉静如水,心下却似被什么东西细细地碾过。故土难离,若非兵祸将至,谁愿如此仓皇奔逃?
车厢内,楚星澜协助她将女皇稳稳缚在她背后,用特制的宽布带紧紧固定,又细心地覆上面纱,遮掩住容颜。
以秦昭玥如今三品境的修为,背负一人并无负担,固定妥当后更不影响行动。
横竖她此行主要只为凑齐“地人”三盘羁绊,真正出手的,仍是身旁这两位。
已是连续四日未曾合眼,精神因修为支撑尚且充沛,但神识深处已泛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滞涩与麻木。
趁此刻状态尚可,唯有快刀斩乱麻,方是上策。
三人并未进入梅岭县城。
江无涯的“域”无声无息地蔓延开来,如同水幕般将三人身形气息尽数遮掩。
他们离开马车,绕过县城,直奔朱雀南道。
大军云集之地,自有冲的兵戈凶煞之气凝聚,那是一种类似“势”或“域”的存在。
虽无法被主动运用,却足以压制修为。
万军之中,个人勇武终有尽时,纵是高手亦有陷落之危。
江无涯灵觉敏锐,能清晰感知到这无形煞气的分布与强弱。
轻易便寻到军阵结合的薄弱之处,带着两人如游鱼般滑入,悄无声息地突破了防线。
一过军阵覆盖范围,三人立刻提速。
二皇子秦景珩现驻于百越都护府,若驾车前往,即便一刻不停也需半日工夫。
然而由江无涯全力施为,速度简直快逾流星。
脚下山河飞速倒退,州县城镇皆成模糊掠影。
夜色在他们面前层层铺展又急速褪去,二品境宗师的可怕实力,于此展现得淋漓尽致。
当日落西山,最后一丝余晖敛尽时,三人已如流星赶月般踏入百越都护府地界。
江无涯真气消耗尚可,毕竟有楚星澜从旁策应支应。
不过他还是吞下一颗璇玑卫秘制的丹药,略作调息。
都护府的详细舆图早已牢记于心,三人一边调整着自身状态,一边朝着州府衙门所在的方向而去。
州府衙门。
华灯初上,后院主卧之内却盈动着与外界紧张氛围格格不入的旖旎暖香。
烛光透过茜素红的纱帐,投下暧昧朦胧的光影。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甜腻的、带着异域风情的香气。
丝丝缕缕,缠绕不去。
二皇子秦景珩僵卧于锦榻之上,除了眼珠尚能转动,周身动弹不得分毫。
他眼睁睁看着那道火红色的窈窕身影一步步逼近。
她的穿着与大乾女子截然不同。
臂挽轻纱,裙裾开衩至膝,露出线条优美的腿与一双未着鞋履的赤足。
足踝上金色的铃铛随着她的移动发出极轻微的、蛊惑人心的细响。
她赤足踏上床榻,柔软的垫子微微下陷。
俯下身时,如云鬓发垂落,掠过秦景珩的颈侧,带着凉意。
唇上涂着鲜红如血的口脂,唇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声音低柔,却带着蛇一般的冰冷与威胁:
“尊贵的大乾二皇子,这般僵持下去,于你又有何益?
我南疆勇士的耐心,可是有限度的……”
“你休想!”
秦景珩自失去璇玑卫护卫,孤身陷于这龙潭虎穴之日起,便深知已身不由己。
几日来,虽未受皮肉之苦,却宛若金丝雀被囚于华笼,一举一动皆在他人耳目之下。
四大世家显然筹谋已久,更令他心沉的是,他们竟真服了历来桀骜难驯的南境部族联手。
其中若无惊饶利益交换,南疆怎会轻易愿将世代居住的土地并入他人版图?
秦景珩心下雪亮,世家所求为何。
无外乎是母皇近年来态度日趋强硬,改革新政刀刀斩向世家命脉,他们不过是为自己寻一条退路,留一个后手。
他们需要自己皇子身份所带来的“大义”名分。
一旦扯旗,有了他这个幌子,便不算彻底的乱臣贼子,而可以强行安在“清君侧”、“扶正统”之上。
世家行此险招,秦景珩并不意外。
自母皇继位之初的血腥清洗,便能窥见其铁腕手段。
这些年表面风平浪静,温和怀柔,但秦景珩深知,一旦被母皇认定为敌,绝无温吞善聊可能。
在大乾,他获封亲王,朝中明里暗里支持他的势力盘根错节。
若真循规蹈矩参与夺嫡,他的胜算未必就低。
可眼前这条路,看似轻而易举,坐拥“开拓疆土”之不世功业,实则每一步都是万丈深渊。
从大乾的亲王,变成一个被四大世家、乃至南疆部族操纵的提线木偶!
这让他如何心甘?
这几日假意周旋,虚与委蛇,无非是想探听世家与南疆之间究竟达成了何种密约。
然而,眼前这位南疆圣女阿雅朵,看似妩媚多情,口风却紧得异乎寻常,滴水不漏。
更棘手的是,她的耐心显然已消耗殆尽。
阿雅朵俯身逼近,带着异香的发丝几乎拂过他的脸颊,居高临下的目光里满是睥睨与轻慢。
“二皇子,再拖延下去,于你并无半分好处。
明日便是登基大典,若你仍不肯拟定年号、国名,那便交由你那位看起来甚是机灵的幕僚代劳吧。”
她红唇微勾,语气轻佻,仿佛在一件无足轻重的事。
一个傀儡皇帝,日后还需与南疆女子结合,诞下流着南疆血脉的子嗣。
秦景珩身体受制,唯有额角青筋因极力隐忍而微微跳动。
“胡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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