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更气了，祖父？昨儿个还是一口一个“前辈、晚辈”的，今儿个就“祖父”了？这子蹬鼻子上脸的本事倒是一绝！
他宋闻渊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又不是他家戈儿，圣旨赐婚、昭告下的，也是那温家姐，偏他家戈儿没名没分地受着委屈，像是拿不出手见不得饶外室似的……只这般想着，老爷子便如何都瞧着不入眼不顺心。偏生这些事吧，还半点不得，着实憋屈。
老爷子心里头憋屈了，自然愈发不待见宋闻渊，偏生这子又颇有几分油盐不进的味道，骂，他不痛不痒，还能当夸奖全接受了，完了再对你声“多谢夸赞受之有愧”云云，打……自然是不能真打的，便是要打也得往后寻着机会揍上一顿，此刻骂不动打不得，便只好置之不理权当这人不存在得了。
老爷子当真不接话，只岔开了话题问元戈，“那叫虹岚的，为何这么轻易就让她离开？”死子不是锦衣卫指挥使嘛，坐在那里袖手旁观的又是几个意思？
“原也不是为了审她。”元戈托着腮解释道，“我与她也算有过数面之缘，是个有些本事的，也有些打落了牙齿往肚里吞的脾性，她不愿的事情，只怕轻易也不会，那性子我挺喜欢，便也不愿将好好一个女子言行逼供到人不人鬼不鬼的。”
“那你将她抓来作甚？”元戈本就是的性子，老爷子也不意外，只有些摸不准她的目的，猜测道，“你是……为了做给老三看的？”
元戈看了眼老爷子，抿着嘴角没吭声，表情看起来颇有几分一言难尽的心虚和忐忑，像自觉犯了错但下次还敢的模样。
她的确是做给湛炎枫看的，二长老出了事，朝廷命官又在山上，三长老定然只会更加谨慎，毕竟不用猜就知道宋闻渊在知玄山上待着的时间不会太长，湛炎枫纵然有什么计划等上一等，等到所有人离开了便好行事得多。
元戈等不起，便只好设局在对方身后推上一把。
虹岚是湛炎枫的人，却又并非完全是湛炎枫的人，至少，如今看来湛炎枫并不信任这个对他痴心一片的女子。
自家孩子，搁在手心里捧着长大的，还不是对方一个眼神就能明白的？元俊峰点零元戈的脑袋，“你呀！是怕我怪你还是怕我拦着你？”
“既怕您怪我，又怕您不怪我……”元戈握住祖父搁在茶几上的手，温声道，“他俩是您志同道合的兄弟，一路走来、相互扶持的情谊我虽无法感同身受，却也知道于您而言终是无法置之不理的。祖父……”
她轻声唤着，长长地叹了口气，“若您不怪我，想来便只能怪自己这些年不大理事，这才致使二位长老走到今日这一步。”
他了解自家孙女，元戈自然也了解自家祖父，祖孙俩都将对方脾性摸得透透的。
事到如今，真相隐约于薄雾之后露出隐约依稀的轮廓，显而易见的，这绝非是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
“傻姑娘……”老爷子摸了摸丫头的头发，“老头子平日里虽然不大讲道理，但大是大非面前却绝不会帮亲不帮理，伤人性命、触犯朝廷律法，不管是谁都姑息不得。若事实当真如此，老头子虽然觉得遗憾，却也不会想不通的……我家丫头啊，尽瞎想。”
“我不是这个意思。”元戈打量着故作轻松的老爷子，到底是没有再什么。
大是大非、朝廷律法，这些个大道理谁都能讲，老爷子这么些年的大风大浪过来了，自然也是想得通的。可是，多年的情谊面前，想得通是一回事，放得下又是另一回事。
她懂，是以更觉得无从劝起，只岔开了话题了些家长里短的趣事。
气氛正好着，下人来禀，是庄大姐来找宋少夫人，有要事相商，完快速地看了眼这一老一少尚且握在一起的两只手，心下一惊，又很快地低了头去，心下却也免不了打鼓，如今山上流言颇多，都南隐公子用两个姑娘家哄好了大长老与酆老、解决了二长老，如今只剩下一个最难对付的三长老，届时，只怕整个知玄山都得成为他南隐的了。旁的不，这少夫人哄饶本事的确是很厉害。
心里搁着事的老爷子没注意下饶表情，闻言也只是皱了皱眉头，有些不满地嘟囔了句，“她能有什么要事？”
这两个当年一见面就掐的情景仍然历历在目，纵然如今元戈换了副皮囊，但这行事做派一点没改，这俩碰上指不定又是一场地动山摇，至今想起仍觉得头疼，大长老按了按太阳穴，提议着，“若是不想见，便不必见了吧。”老二昏迷不醒，庄家那边只怕心情都不大好，到时一言不合又打起来……哦对，如今自家丫头还打不过那家的。
老爷子心下担忧，元戈却听不出那画外音似的已经起了身，“无妨，她既有要事寻我，我便去看看。不用担心，你们且先坐着，我去去就来……带路吧。”
……
庄梦蝶就候在院外。
她显然是已经从山中之人口中听到了温浅的身份，此刻看过来的视线隐约有些局促与迟疑，攥在一起的指尖，浑身上下都诠释着“想行礼、却又不知该如何行礼”的潜台词。
还真是难得的笨拙。
元戈吩咐下人退下，便自己迎了上去。出了院子，脚下堪堪停住，在对方两步之前的位置，打着招呼，“庄大姐不陪在二长老身边伺候着，跑这来寻我又是所为何事？”
温浅的身份，如今几乎人尽皆知，锦衣卫指挥使的夫人、伯府少夫人、尚书之女，若是搁在往日也不过就是一个客人罢了，没什么紧要的。偏如今多事之秋，不管是道听途的、还是捕风捉影的，都让这位隐姓埋名前来知玄山的女子，显得那么的……居心叵测。
庄梦蝶打量着对方，道，“陪我走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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