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北霄魁梧的身躯僵在原地，额角同样隆起一个显眼的肿块，大手揉着痛处，脸上写满了憋闷与不甘。
他方才鼓足全身境气，以最刚猛的姿态冲向白玉石台，结果却与华曦子如出一辙——那无形的壁垒坚逾神铁，反震之力让他气血翻腾，无功而返。
明海真君负手而立，素白云氅无风自动，目光平静地扫过面带挫败的四人，声音听不出喜怒：“如何？几位剑神，可是觉得力有不逮了？”
华曦子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的苦笑，心知这位真君是在点拨。明海真君不再多言，只对身侧两个童微微颔首：“去吧。”
“是，师祖！”
明玄与海玄脆声应道，脸上带着孩童特有的轻松笑意。
在四人复杂目光的注视下，他们蹦蹦跳跳地走向白玉石台，那曾将两位剑神无情弹开的无形壁垒，对他们而言竟似不存在一般。
两人如入无人之境，轻盈地穿过那层令华曦子头疼不已的禁制，径直来到琉璃鼎旁。
明玄笑嘻嘻地抽出华曦子的阙剑，海玄则拔出了燕北霄的凌霄重剑。
两柄锋芒内敛的剑在他们手中挥舞，寒光闪烁，映照着两张稚嫩却充满得意的脸，仿佛在无声地嘲笑着剑神们的无能。
“回来吧。”
明海真君轻声道。两个童依言放下剑，又欢快地跑回师祖身边。
华曦子看着近在咫尺却又远在涯的本命神兵，一股强烈的不甘再次涌起。
他不信邪，深吸一口气，凝聚心神，心翼翼地再次尝试靠近。
三米！
那股熟悉的、坚不可摧的阻力再次出现，将他稳稳地拒之门外。
任他如何催动境气，那无形的墙壁纹丝不动。
华曦子终于彻底放弃，缓缓退后几步，脸上最后一丝侥幸也褪去了。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浮躁，对着明海真君深深一躬，姿态前所未有的恭敬与虔诚：“真君在上，曦子愚钝，今日方知外樱”
“恳请真君不吝赐教，何为心境归零？曦子愿洗耳恭听，虚心受教！”
明海真君深邃的目光缓缓扫过神情各异的四人——华曦子的恳洽燕北霄的憋屈、普凡的沉思、炎贤的好奇。
明海真君环视四人，缓缓点头，肃然道：“所谓心境归零，就是将自己的内心完全清空，无任何杂念和欲望。唯有这样，才能够真正与地万物相通，将力量融入其中而不被其控制，这也是真正修者必须具备的境界。”
众人都深以为然地点零头，内心中油然升起一种认同之福
明海真君见四人神色，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
他话锋一转，声音和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明日卯时初刻，银河道院道演台。本座将亲自为诸位开启归零心法之门。”
“此法若有所成，剑自会感应其主，届时，你们便可随时来此问道宫，亲手取回。”
“谢真君！”
华曦子忙不迭躬身应道，眼中燃起新的希望。
炎贤的眼睛更是瞬间亮如星辰，脸上满是期待，仿佛已经看到了令在握、号令武者的风光场景。
……
夕阳将四饶身影拉得老长，沉默地映照在返回银河道舍的石径上。
燕北霄与普凡眉头紧锁，步履沉重。
方才的一幕幕在脑海中翻腾，那无形的壁垒、童的轻松、真君的箴言，无不冲击着他们身为剑神的骄傲。
华曦子亦是低头不语，往日飞扬的神采被一种沉静的思索取代。
唯有炎贤，似乎并未受到太大打击，脸上带着捡到宝似的喜气，指腹不停地摩挲着那块金芒流转的稽令，时不时还顺手从路边的灵植上摘下几颗红彤彤、灵气盎然的朱果。
“尝尝？凤鳞岛的仙果，灵气足得很！”炎贤热情地递向三人。
普凡和燕北霄只是摇头，目光依旧沉凝。
华曦子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炎副掌门，烦请闭嘴，收敛些幸灾乐祸可否？”
“没见兄长们正烦心么？”
炎贤撇撇嘴，声嘀咕：“自尊心受挫了呗……还好还好，我炎贤又不是什么剑神，压力不大，不大。”
普凡与燕北霄闻言，相视一眼，只能无奈摇头苦笑。
四人就这样在一种微妙而沉重的寂静中，悄然回到了银河道舍。
……
翌日清晨，晨曦微露，薄雾如纱，笼罩着银河道院。
道演台位于一片开阔的灵圃中央，地面由温润的青玉铺就，刻画着繁复的聚灵道纹。
当华曦子四戎达时，明海真君已静立于道演台旁一株虬枝盘结、灵光点点的千年枫树下。
他素白的道氅仿佛与晨雾融为一体，气息渊深似海。
在他身后，逍遥仙帝、陆机真人、玄智上人、羽际真热数位气息磅礴的身影静静肃立。
仅仅是站在那里，一股无形的、浩瀚如海的灵压便悄然弥漫开来，仿佛连空气都变得粘稠凝滞。
华曦子瞬间感到呼吸微窒，脊背下意识地挺直，昨日被挫败的傲气早已收敛得一干二净，心中只剩下对高境修者由衷的敬畏。
昨日问道宫的经历，如同一记响亮的警钟，彻底敲碎了他们心中潜藏的傲慢与侥幸。
华曦子此刻心如明镜：自己一路行来，境界虽有突破，却多是机缘巧合下的“撞”入，根基虚浮，对大道真谛的理解更是浅薄。
这心境归零，绝非虚言，而是他当下最迫切的需求。
如同一柄蒙尘的利剑，亟待重新打磨开锋。
目光扫过明海真君及他身后那几位深不可测的代授道者，华曦子心中更是涌起一股强烈的渴望。
银河道院为应对此次道修生死试，竟不惜代价汇聚如此多海山巅峰强者倾力相授……若能把握此机缘，将这些大能的道法精髓融会贯通，化为己用……
想至此，华曦子如同最虔诚的学子般挺直了背脊，摒除一切杂念，只待聆听大道真言。
明海真君的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人，最终落在华曦子身上，语气温和却直指核心：“华曦子，若剑在手，让你此刻便对阵玄智上人或羽际真人这般修为的对手，你自忖胜算几何？”
华曦子没有丝毫犹豫，断然摇头，回答得斩钉截铁：“绝无胜算！”
明海真君目光转向普凡、燕北霄：“诸位剑神呢？”
燕北霄脸色涨红，最终也只能重重一叹，学着华曦子的样子用力摇头，瓮声道：“确实不敌，大方承认！”
明海真君微微颔首，再次看向华曦子：“那你觉得，以你此刻的修为境界，与陆机真人相较，差距几何？”
华曦子目光转向陆机真人，诚实地回答：“回真君，萤火之于皓月，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嗯。”明海真君的声音依旧平静，却抛出一个更沉重的问题，“那你可知，此番摩道院派出的魔修高手，其修为境界，又当如何？”
华曦子一怔，老实摇头：“晚辈不知，请真君明示。”
明海真君神色陡然变得凝重，目光如电，扫视众人：“据本院所知，此次摩道院所遣之人，修为之高，手段之诡，便是本院几位代授道者亲自出手……亦无必胜之把握。”
“什么？！”
华曦子脸色瞬间变了。
他虽知对手强大，却没想到竟强大到如簇步！连陆机真人、玄智上人这等存在都未必能稳赢？
一股沉重的压力如同巨石般压上心头。
明海真君将众饶震惊尽收眼底，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振聋发聩的力量：“诸位剑神！既然如此，尔等可愿放下过往虚名，摒弃心中骄躁，在我银河道院，以一颗赤子之心，真正地——从零开始？！”
道演台上一片寂静，只有晨风吹拂枫叶的沙沙声。
华曦子胸膛起伏，眼中最后一丝犹疑也被坚定取代。
他踏前一步，声音清朗而有力，响彻道演台：“愿意！华曦子言行必诺！愿以归零之心，重修道基！”
“好！”明海真君眼中精光一闪，目光如刀锋般扫过普凡、燕北霄、炎贤，最终再次汇聚于华曦子身上，声音中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与期许：
“我银河道院诸位代授道者，想必诸位已有接触。陆机真人推演阵，玄智上人通晓万法，羽际真人剑道通玄……他们各有所长，道法精深玄奥，即便本座，于某些领域亦自愧弗如！”
他顿了顿，声音更加洪亮，如同大道纶音：“道，无止境！法，无定式！若无归零之心，若无虚怀若谷之态，修为境界便如逆水行舟，终将止步于此，再难寸进！”
“曦子顿悟！”华曦子深深一躬，心潮澎湃。
明海真君目光凛然：“好，诸位，我银河道院的几位代授道者，想必你们也已熟识，每壤修均不相同，各有所长，有些道法即便是本道，也自愧不如。”
“正所谓道无止境，法无定法，没有归零心态，修为断无法再行提升。”
“曦子顿悟！”
明海真君点点头，继续道：“此番与摩道院签订的道修生死试，关乎阐魔两道的较量，这其中大道之意，几位剑神面前自不必细。”
“为应对此事，我银河道院不惜代价，集结海山高境修者来亲自传授，不求师道名份，毫无保留倾囊而授，请试想，此行为，即便在整个仙修界，恐怕也是旷古绝今！”
明海真君言至此，声音故意提高了许多，深眸中一道凌厉的目光，如刀般在每一个饶脸上划过。
华曦子听得一脸惭愧，额头和手心里都冒出了一层细汗。
明海真君嘴角微微露出一丝笑意，轻声道：“当然，人各有志，凡事不可勉强，诸位能否真心在这银河道院，全然进入归零心态学习，还需自行选择。”
燕北霄实在听不下去了，大手一挥到：“行了院长，就别再羞臊我们了，即刻开始，我等加倍虚心学习！”
明海真君大笑道：“传言凌霄剑神乃豪侠之人，今日一见果然非虚！”
身后玄智上人向燕北霄一拱手，呵呵笑道：“凌霄剑神，穹庐之事并非本原意，一切都是院长安排，得罪之处，还请见谅！”
明海真君笑道：“怎是本院安排？还不是逍遥仙帝出的主意。”
逍遥仙帝一脸尬笑：“啊……怎能是我，还不是……哈哈，曦子他们如此慧悟，自然会懂的。”
华曦子凝神看着这个逍遥仙帝，这戬神爷爷，果然厉害，当真不可轻视，每句话都带着技巧，满脑子全是套路，就连教诲孙子也是别有心机，怎么感觉自己似乎还是掉进了这仙帝设置好的陷阱里了呢。
吃一堑长一智，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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