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灯火之下，柳白披着一件袍子，用手指慢慢将手中毛笔的笔锋捋直，染了一手的墨水。
“不是，这子是找了个子，来给本相添堵的是吧。”
柳白不是什么会纠结某一件具体事的人，他目光一直都是着眼在整个国家，甚至是整个下的层面。
但不代表着....明明人家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用点伎俩，他都看见了却想不出，还能无动于衷啊。
这压根儿不是豁达二字可以做到的，根本就是缺心眼才行啊。
但不知为何，柳白忽然面上泛起笑容，以手捂面，就连手上的墨水都让脸上沾染了浅浅的墨迹。
柳白坐在书案之前，索性将笔这么一扔，就丢在自己衣摆的一侧，也不管有没有弄脏，反正都是府中人浆洗，他不去考虑。
伸手，拿起一旁的火钳子，嘴唇微微动了一下：“这子。”
一阵细微的嗤嗤作响，在幽静的书房之中显得有些许刺耳。
如....
滴水入火，起噼啪之响。
....
翌日，还没到放榜的日子，整个咸阳城之中已经开始热闹起来了。
有好事的参加会试的学生，将自己的一些文章在街头巷尾高吟，看似虚荣，实则也是搏名声的一条不错道路。
暗地底下，也有不少人开出盘口，就赌这一次会试，会元将会落在谁的头上。
各郡都有，但咸阳城的百姓对于别的郡的才子并不甚了解，索性便想着将自个儿的钱去砸到那位下如今风头最盛的才周勃身上，也算是赚一点不是？
然而....当盘口的赔率出来的时候，无论是赌徒还是脾气好想要稍微赚点的百姓，都是破口大骂！
周勃中会元的赔率，到了能让人摔鞋子的‘一千赔一’！
甚至有人嚷了一句：“真有本事，你们这些个杀千刀的庄家，怎么不开一个柳相能中状元的盘口？真要开了，一万赔一，劳资将媳妇儿卖了都买！”
当然，这些都是城中糙汉子弄出来的一点点笑谈，算不得什么。
反倒是周勃本人，被郦食其问了一个问题：“周勃啊...柳相可是了，等着你连中三元的好时候。你，到时候你会不会激动地哭出声来？”
周勃笑了笑，而后点零头。
这样的一个回应，让郦食其笑骂了一句：“你子，哪怕是骗骗老夫，让老夫觉着教出了个文采斐然，才能出众，又刚毅不动的真正大丈夫，能死啊？男子流血不流泪，你这种道理不懂？”
然而....
周勃却是眼神略微发怔，哑然失笑道：“副院长，您这话不兴。”
“柳相过，男子流血不流泪，算个屁的大丈夫。下女子，每个月都是流血不流泪啊。”
就这样一句话，让郦食其完全无话应对。
“柳相过？”
半晌，郦食其冒出这么一句。
这句话太有道理了，要当真是柳相的，到时候书院学生谁哭哭啼啼被看不起了，自个儿也能借鉴一下。
周勃忽然笑道：“学生自个儿想的，只是觉着，如果是柳相出了这句话，更加有道理一些。”
这样一个应答，让郦食其气得将书砸过去。
“哼！柳相还了，书是用来用的，不是光看的，用来砸人，也是对的。”
“别问老夫是不是柳相的，改老夫骗也将柳相，骗这么一句话出来。”
周勃乐呵呵得受了这一下，而后走出了副院长的办公室。
他没有将会试的事情绕着心头，只是觉着....自个儿好像略微有点明白，当年柳相步入仕途之时的心境了。
好像...官位，名声，甚至是下人都梦寐以求的青史留名，其实都没有多么重要。
重要的是，自己想要做点什么事情。
“如果我周勃此生在床榻之上垂垂老矣，行将入木之时，回想一生，最大的成就是考试考出来了。”
“那我周勃，当真是无趣至极。”
周勃忽然开口，大步离去。
他这边肆意潇洒，却不知....他昨日在科察院所写的试卷，已经被呈到那位下一人面前。
整个章台宫之中，唯有始皇陛下和李斯二人。
一副空荡荡的棋盘，没有任何落子。
周勃的答卷，被放在棋盘旁边。
谁也不知道，这个所谓的才少年，已经进入到了千古一帝的视野之内。
“彻儿最近动作不少。”
始皇陛下淡淡开口。
棋盘摆上，这一对君臣却是没有了下棋的兴致。
“初掌权柄，即便是当年的陛下，也总有不一样的心绪。”
“老臣倒是以为，这对于太子殿下来，倒是好事儿。”
李斯笑着开口道。
即将要卸下权柄，反倒是在始皇陛下面前少了些许顾忌。，
他这么一，赫然便是在始皇陛下当年的黑历史了。
将他们这些六国的人才驱逐出秦国，对于始皇陛下，他李斯不记仇，但是临走了，这点上这么一句，也算是将自个儿当年的事情做个盖章了。
他李斯的本性，可当真不是朝堂之上那种沉稳不言的奸猾模样。
能入荀况的眼，能和称得上‘不羁’二字的韩非成为知心师兄弟，当年学艺之时，他也是在田野夕阳下奔跑的外狂青年。
始皇陛下看了一眼李斯，顿时也觉得这老家伙有些好笑了。
“李斯，记恨寡人否？”
始皇陛下突然开口问了这么一句。
不是在问当年驱逐之事，而是在问...接下来的事情。
李斯笑着摇了摇头：“陛下，下人老臣贪恋权柄，甚至都压着柳白这子。”
“但是真的放权，老臣还确切没有半分留恋的意味，甚至觉着如释重负。”
“如果当年朝堂之上，那些旧韩的臣子少一些，师弟能站在大秦的朝堂，老臣甚至觉着....现在都能更年轻些许。”
这样一番话出口，让始皇陛下面色有了些许改变。
良久，
伸手轻轻拍了拍周勃的那张考卷。
章台宫内，重新寂静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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