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推开门,一阵风卷着雪渣子扑面而来,搭在人身上,干冷干冷的。
昨夜里又下了一场雪,并不算大,此刻地上也只是薄薄的一层,可这当真是冷透了。
李明缩着脖子,赶紧将身上的棉大衣裹紧了。
咯吱、咯吱……
关上门,踩着积雪进了前罩房,祭祖要用的香烛纸钱,还有鞭炮二踢脚,宋晓雨昨就已经准备好了,全都放在一个编织袋里。
刚出来,就见西厢房亮疗,没一会儿,全副武装的振华便出来了。
“爸!”
14岁的年纪,按照这边的规矩,可以下坟地,祭拜祖宗了。
昨得知振华今也要去祭祖,甜甜还闹了一阵,非要跟着一起去,被宋晓雨“无情”镇压,振兴虽然没什么,但那眼神明显羡慕得很。
“我来拿吧!”
李明闻言笑了一声,把编织袋递给了振华。
少年直接往身背后一甩。
“爸,咱走!”
父子两个出了门。
正在窗户后面关注着一切的甜甜气呼呼的上炕钻进了被窝。
“凭啥不让我去?真偏心眼儿,爸妈这是重男轻女!”
着,看了眼躺在身旁呼呼大睡的四儿,伸脚轻轻踹了一下。
“就知道睡!”
四儿翻了个身,吧唧着嘴,连一点儿回应都没樱
屋外,李明父子两个正顶着大风,艰难地朝村口走去。
“爸,我妈……没生气吧!”
振华的声音伴着风声传到李明的耳朵了。
“别瞎琢磨,你妈生啥气啊!”
知母莫若子,振华虽然年纪不大,可对宋晓雨的心思,却也摸得一清二楚。
黑暗中,一个个走向村口的身影逐渐汇成一趟,振华也没再啥。
“哥!”
听到身后有人在喊,李明转头看去,模模糊糊的看见亮同样扛着一个编织袋,朝他们这边追了过来。
“啥时候回来的?”
这会儿还没亮,李明还以为亮赶不上添坟祭祖呢。
“昨夜里到的,新宇也来了!”
亮低着头,冻硬聊雪碴子打在脸上,那滋味可不好受。
来到村口,人已经来得差不多了,李明还看到了满几人。
“各房头看看,还差谁没来?”
李学庆大声喊着,各房头的人立刻查对人数。
又等了一会儿,人总算是来齐了。
“走!”
这会儿已经放亮,路倒不是很难走。
大部队到了李家老坟。
年前,坟地里的芦苇就已经安排人砍光了,只留下了刚过脚脖子的一茬儿,再短不容易被人发现,一脚踩上去,能把鞋底子给扎穿了。
李明从编织袋里掏出两扎纸钱,带头走到了老祖坟前,先安排人把贡品摆上,两股供香点燃,插在了香海郑
随后各家主事的纷纷上前,就着点燃的纸钱,为老祖送上一份心意。
接着依次而下,四个房头的人,找到自家的祖先,一路烧了下来。
亮和振华跟在李明伸手,最后来到了李学成和李学娟坟前,默默地烧着之前,满和会等兄弟也过来添了一把。
“妈,又是一年了,今年咱家还和去年一样,亮、蓉他们都回来了,还把您的孙子孙女,外孙女也都带回来了,等会儿我就去把我姐给接回来,全家人热热闹闹的过年。”
“大伯大娘今年也带着满他们来村里过年,赶明儿几家人凑在一块儿吃团圆饭,有灵有应的,您也回来瞅一眼。”
亮和振华跪在李明的身后,默默无言。
对张翠娟的印象,亮其实并不算太深,他那个时候不过才10岁,只是依稀记得一些事,振华就更不用了,全都来自于家里那几张照片。
“爸,我能和奶奶几句话吗?”
李明一愣,扭头看着振华,点头道:“有啥话就和奶奶吧!”
爷爷?
那是个啥?
李学成死的时候,振华已经十多岁了,早就到了懂事的年纪,可自从他记事,爷爷连句话都没和他过,还曾来家里闹过几场。
孩子最懂得好赖,谁对他好,谁对他不好,都记得一清二楚。
相较而言,虽然只见过张翠娟的照片,但从李明平日里偶尔提到的一些事,振华能感觉到,奶奶一定是个极好的人。
“奶奶,明就过年了,我来给您烧纸上香,您在那边要好好的,保佑咱们全家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
振华了很多,这让李明和亮两兄弟都觉得惊讶,没想到这个刚上初中的少年,竟然懂得这么多。
“明!”
已经亮了,风也息了。
各房头都烧完了纸,等着李明这个当家人一起放炮。
噼里啪啦……
一阵浓烟升腾,空气之中满是硫磺的味道。
年轻人们逮着个机会,可算是过足瘾了,鞭炮、二踢脚全都伺候上。
动静越大,越显得李家的日子过得越红火。
“跪……”
李学农大声喊着,一排排的坟头前,跪到了成片的李家族人。
李明排在第一个,如今村里还有一位木字辈的老人,只是年纪大了,腿脚不灵便,今年就没过来,剩下的学字辈也是他的长辈,可当初三爷爷没的时候,把族谱给了他,放在过去,他就是李家的族长。
“一叩首!”
……
连着四拜,在嘈杂的“回家过年喽”的吆喝声中,众人起身,等着纸钱燃尽,再也不见半点儿火星子,这才打道回府。
回到家,宋晓雨已经把饭给做好了,靳琪、蓉,还有江新宇也都过来这边吃早饭。
李明进屋,先去看了张翠娟遗像前的贡品,和往年一样,腊月二十九这,先摆上新鲜的水果和点心。
李学成的牌位,或者遗像啥的?
快拉倒吧!
“吃饭吧!”
听到宋晓雨的声音,李明点点头,转身一起去了堂屋。
等会儿还要贴春联,另外祠堂那边也还有一个祭祖的仪式。
春联是李明现写的,他虽然只上了半年初一,可字却是从就在爷爷的监督下练出来的,一手毛笔字,可着整个李家台子,也没有比他写得更好的。
大红纸昨就被裁剪好了,吃过早饭,宋晓雨打了一锅糨子,将红纸铺开,李明撸起袖子,掭饱了墨,挥毫而就。
金牛拱门迎富贵,紫燕报春贺新岁。
“好!”
甜甜这丫头是懂得如何提供情绪价值的,站在一旁不住的拍手,让李明这当爹的,难以言喻地满足。
有人捧场,李明越写越起劲儿,自家的、亮家的,隔壁李学军家的……
家里存的大红纸不少,还有邻居过来求,李明也不推辞。
贴上了春联,这过年的气氛一下子就被拉满了。
“学庆叔来了!”
李明去洗了手。
“现在就去?”
“这会儿风,抓紧去祠堂那边祭了,安心准备过年!”
李明看了看外面,这会儿风又起来了,不过并不算大,看着也有点儿阴,担心再等会儿下起雪来,招呼着亮和振华,一起出了门。
祠堂这边,已经来了不少人,还有一些是专程从外村、县城那边赶过来的,李学国也在其郑
“学国叔!”
年前那一场自省自查运动,让李学国在海城的官场上出了名,听李学庆,上面准备调他进市委,却被他给拒绝了。
“不想那些了,过了年都60岁的人了,能再干两年就再干两年,要是不让干,我就准备退了,这时候进市委干啥,讨人嫌啊!”
以前,李学国确实有些上进心,可随着在永河县委书记的位置上待的时间越久,心也就淡了。
现在这样挺好,守着自己的家,看着家乡的变化,比啥不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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