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春的陈塘关,细雨刚过,空气里带着泥土的腥气和草木的清香。哪吒蹲在李靖府的厨房外,盯着窗缝里飘出的白汽,鼻尖动了动——是桂花糕的甜香。
“馋猫。”殷夫人端着蒸笼出来,见他蹲在门槛上,像只等着投喂的狗,忍不住笑,“还没蒸好呢,急什么?”
哪吒梗着脖子站起来,手却诚实地伸过去,想掀开笼盖:“俺是闻着味儿,怕你烧糊了。”
“就你嘴硬。”殷夫人拍开他的手,往糕上撒了把去年晒干的桂花,“这是给无妄岛的孩子们准备的,你敖丙哥哥,他们从没吃过带桂花的点心。”
正着,敖丙提着个竹篮走进来,里面装着新摘的忘忧草——是上个月托渔船从无妄岛带回来的种子,在陈塘关的院子里发了芽,开着细碎的紫花。“长老,把花晒干混在糕点里,能让人更开心。”他把花递给殷夫人,眼角瞥见蒸笼里的桂花糕,冰蓝色的眼眸亮了亮。
哪吒看得清楚,故意撞了他一下:“喂,龙蛋,你也想吃?”
敖丙没否认,只是把竹篮往他面前递凛:“给你的。长老,这花泡水喝,能治你练枪时的急躁。”
哪吒的耳根红了,抢过竹篮就往外跑:“谁急躁了!俺去练枪了!”跑了两步又回头,“糕好了叫俺!”
殷夫人看着两个少年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把忘忧草花瓣撒进糕里。白汽氤氲中,桂花与忘忧草的香气缠在一起,像极了这两个孩子——一个似烈火,一个如寒冰,却偏偏能在彼此身边,融成最舒服的温度。
三日后,哪吒和敖丙驾着船,载着满篮的桂花糕驶向无妄岛。海风是暖的,带着刚抽芽的柳条气息,哪吒坐在船头,腿晃悠着伸进水里,溅起的水花打湿了敖丙的衣角。
“心点。”敖丙帮他把湿漉漉的裤脚卷起来,指尖触到他脚踝上的旧疤——是时候练枪时被火尖枪烫赡,如今淡得像片浅云。“还疼吗?”
“早不疼了。”哪吒把一块桂花糕塞进他嘴里,堵住他的话,“比你上次做的冰酪甜吧?”
敖丙嚼着糕,点零头。阳光落在他银发上,折射出细碎的光,他突然:“等秋,我们把陈塘关的桂花种子带去无妄岛吧,让那里也长满桂花树。”
哪吒挑眉:“然后年年秋,都能一起摘桂花做糕?”
“嗯。”敖丙的声音很轻,却像颗石子,在哪吒心里漾开圈圈涟漪。
船靠岸时,无妄岛的孩子们早就等在沙滩上,看到他们就举着忘忧草欢呼。羊角辫姑娘长高了些,辫子上系着敖丙送的贝壳串,跑过来抱住哪吒的腰:“哪吒哥哥,你答应教我练枪的!”
“急什么。”哪吒从篮里拿出块桂花糕塞给她,“先吃糕,吃饱了才有力气学。”
长老坐在菩提树下,看着孩子们围着桂花糕笑闹,又看看并肩站着的哪吒和敖丙——红衣少年正笨拙地教孩子用木棍比划枪术,银发少年在旁边帮着纠正姿势,阳光透过树叶落在他们身上,像撒了层金粉。
“真好啊。”长老捋着胡须笑,“当年祖先,大海会把善良的人连在一起,果然没错。”
回程时,夕阳把海面染成橘红色。哪吒靠在船尾,啃着最后一块桂花糕,含糊地:“明年,俺们把陈塘关的孩子也带来吧?让他们和无妄岛的孩子一起玩。”
敖丙点头,手里转着个贝壳哨子——是岛上的孩子送的,吹起来像海浪声。“再教他们种桂花,种忘忧草。”
“还要教他们练枪!”
“也要教他们识水性。”
船在霞光里慢慢漂,两个少年的声音被海风送得很远,混着桂花糕的甜香,落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或许很多年后,他们会记得这场航行,记得桂花糕的味道,记得沙滩上的笑声,更会记得——有个人,愿意陪你年复一年,把琐碎的日子,过成带着香气的约定。
就像陈塘关的桂花会年年盛开,无妄岛的忘忧草会岁岁抽芽,他们的故事,也会在这些细碎的温暖里,一直一直延续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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