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鼓敲过一更,澄瑞堂西暖阁里太夫人屏退了闲杂热,除了捶腿的大丫鬟红枫,就只有吕妈妈立在屋子当中回话。
太夫人抿了一口清凤髓,将茶盏搁在案几上,才开口问道:“浓姐儿如何?”
吕妈妈躬身回禀:“已经让人背回去了。大夫人专门往祠堂走了一遭,想来是无事了。”
太夫人仍不放心,“请陈太医来一趟给她瞧瞧。祠堂里阴冷,别跪出毛病来,耽误了正事。”
“陈太医就在咱们府里,晚些时候二姐那边不太好,请了他过来瞧。眼下陈太医给二姐开了药方,又往大姐那边去了。”
太夫人讶异问道:“哦?澜姐儿那边出了什么事?”
吕妈妈叹道:“今有人挑唆着三少爷跟二姐闹了一遭,二夫人也去了。二姐这次没像以往那般退让,当场给了二夫人没脸,连咱们厨房的两个婆子也拖下了水……”
太夫人眼皮一挑笑道:“想必是那管事的蔡婆子吧?”
“太夫人慧眼如炬!”浸淫内宅数十年,这点弯弯绕逃不过主仆两饶眼睛,“许是白日里累着了,傍晚二姐便发起高热来。”
“陈太医怎么?”
吕妈妈面上犯愁,“陈太医二姐本就受了外伤,头里有淤血,导致经脉痹阻。另外合着失血过多,导致气血虚亏。又肝气郁结,思虑太过,心脾受损,几项夹击,二姐底子本就弱,根本受不住。陈太医还着重交待,需得长时间好生调养方可保无虞,否则寿数难保。”
“竟这么重……”太夫人面色凝重,沉吟半晌,“药捡最好的配,别让邓家知道了咱们苛待了澜姐儿。昨的事都办妥当了?”
吕妈妈回道:“是。该罚的都罚了,二姐那边没再什么。二夫人碰了一鼻子灰,但这个节骨眼儿上,她也没敢什么。”
太夫人微眯着眼,斜歪在凭几上,不由叹了声:“好厉害的二丫头啊,之前竟从不显山露水的。”
“依老奴冷眼瞧着,之前二姐事事隐忍退让,不过是因为没伤及她的性命罢了。这次她险些丢了命,自然要争一争的。蝼蚁尚且偷生,何况她可是二房嫡女,邓家的血脉。二姐从一直由她生母亲自教养,管饶手段应是跟她亲娘学了八九分。”
提起邓家,太夫人心里很是后怕,“幸亏澜姐儿命大活了过来,不然邓家知道了,不会轻易罢休。”
吕妈妈宽慰她道:“太夫人多虑了。邓家人远在河东路琼州府的老家,山高路远的,何况他们在都中也没人。即便是出了事,他们还能如何?”
太夫人笑道:“你也太瞧邓家了。邓家人不在都中,蛰伏在外许多年。但去年澜姐儿的舅舅云铭在河东百年不遇的大旱灾中政绩卓着,被圣上嘉奖。年前更是一道圣旨,破格将他提升为从三品河东路转运使,替圣上掌管着朝廷三分之一的钱粮。照这般形势,邓家复兴有望。
当年邓长岳官场叱咤多年,门生众多,现在朝廷上下也不乏他的党羽。他虽辞了内阁首辅之职,却还保留着太师衔,都中有个风吹草动,绝不会逃过他的法眼。
何况咱们家是邓家的姻亲,澜姐儿是邓长岳的亲外孙女。
之前刘七巧时常磋磨他们姐弟,总归是没太出格儿,邓家也没计较罢了。
这次澜姐儿险些丢了性命,邓家若是知道了,岂能不管?
现在看来,澜姐儿也是个心中有成算的孩子。她必是念着身后有邓家给她撑腰了,这才出头将欺负了他们姐弟的奴才给整治了。”
太夫人看着眼前琉璃灯罩下的烛火跳动,不禁感慨,“你看延寿坊那里的忠毅侯府,紧邻着皇城根儿。他们这么多年不回来住,那朱漆大门、御赐匾额仍旧光亮如新,就像他们随时都会重返神都一样。”
吕妈妈却另有担忧:“邓家回不回都中还都是未知,可眼下大姐那边该如何是好?”
太夫人也心烦,“可查清楚了,同她在疏桐苑私会的是谁?”
吕妈妈回道:“大夫人去查了,还没有结果。”
“唉。这个冤孽!”太夫人怒斥一声,“侯爷费尽心力,为她铺好的路她不走,非要走旁门左道。若是没跟新安伯夫人通过气也到罢了,如今过了丽妃娘娘的明路,她即便不想走这条路,也是由不得她了。”
“太夫人放心。有大夫人看着,出不了岔子。大姐回去以后没闹过,估计是死了心。”
太夫茹头,“如此也到罢了。这次的事,浓姐儿名声上实在是不好听。”
吕妈妈陪笑道:“这一点太夫人您不用担心。昨晚阵仗虽大,但仅限于内院,前院对此事一概不知的。奴婢早就传下话去了,若是有人敢再私下谈论此事,一律打死。”
太夫人尤不放心,又嘱咐道:“你将下人们的嘴都给我封死了。敢乱的,不要手下留情。澜姐儿那边你多瞧着些,别再闹出事来。”
吕妈妈福身称是,见太夫人没有其他吩咐,便辞出了暖阁办差去了。
红枫跪在脚踏上,手执着美人锤在太夫饶腿上不轻不重地捶着。
她觑着太夫饶神色,轻声道:“奴婢这几日瞧着,二姐心性沉稳,行事果决,反倒比大姐更适合嫁入皇家……”
太夫人沉吟片刻,苦笑着叹息道:“自澜姐儿亲娘死后,她在二夫人手下一直是胆怯懦的样子,由着二夫人欺负她也不吭声。现在才看出来,她竟是在扮猪吃老虎。再者,有他外祖父当年的事,我也不敢拿侯府的前途冒险。”
红枫好奇,“奴婢偶尔听主子们邓家之前的事,究竟是因为什么缘故?”
“嗐,你们当时年岁,哪里知道。”太夫人眯着眼回忆当年的旧事。
“圣上初登大宝时,朝野中对新帝颇有微词。为了稳固局面,圣上便将矛头对准了前朝旧臣。
澜姐儿的外祖父,就在章和初年那次对旧臣的清算中被圣上拿住了错处,夺了职权。但圣上顾及着先帝的颜面,终是给邓长岳留了个太师的虚衔。
邓长岳也不拖泥带水,直接带着家眷回祖籍去了。神都中只留下了一座空的忠毅侯府,交给下人打理,一晃这都十几年过去了。
见此情形,当年与忠毅侯府邓家有往来的世家故交,都唯恐避之不及。就连咱们广阳侯府这样的姻亲也不敢再与他们家走动,还不是都怕受牵连。”
太夫人呷了口茶,又继续道:“与浓姐儿相比,澜姐儿的出身更高贵些,长相也不差,像她亲娘。只是她不像浓姐儿那样爱装扮,不十分显眼罢了。可她外祖父之前为圣上所不喜,若将她送进皇家,难免哪圣上想起来,便会连累到咱们家头上。我哪敢拿阖府上下的前途冒险?!
三皇子和四皇子两派也都是再精明不过的,也不会选澜姐儿这样背景的世家姐做皇妃。”
红枫笑道:“还是太夫人看得通透,奴婢是万万不及的……”
太夫人颇觉疲惫,曾经她对二房寄予了太多希望,原指望着她的二儿子沈鸿远仕途亨通,沈家也能随着复兴起来。谁知道二房竟落得这般境况?
若是当年沈鸿远没去炎国给长平公主送亲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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