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到后来，声音越来越大。
最后，那头挂断了通话。
“喂……喂！”
徒劳无功喊了几声，女人绝望放下了手机，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佝偻着腰。
好一会儿，她好像才缓过来，慢慢打开手机，又去摸索口袋，结果只掏出来一把碎零钱。
那是点肯德基剩的。
看着看着，她突然抬手抹起了眼泪。
“妈！奶奶醒了！”
身后，传来脚步跟男孩的声音。
叶轻转过头，伸手拦住了他。
“你怎么在这里？看见我妈妈了吗？”
男孩一脸惊讶。
叶轻觉得现在女人应该不想被看见，正要‘没盈，就听见后头传来了声响。
“妈在这儿呢。”
嗓音夹着沙哑，却和和气气的，不见慌张。
叶轻看过去，见到她只是眼圈有些红，脸上却是笑着的。
仿佛一分钟前的崩溃完全不存在。
看到她跟赵漫漫，女人也挺讶异，不过很快就告辞匆匆又去了老人病床前。
一进去，迎面就被一个杯子砸了过来。
哐。
“你死到哪里去了，没看见我正在疼吗？
这么久才来，是想我老太婆死在医院，好霸占我儿子的东西吗？
不肖子孙，出门被车撞。
烂货，臭货！”
保温杯磕在女人脑门，随之而来的，还有老人尖锐的谩骂。
骂得中气十足，整个诊室都听见了。
“妈，你流血了！”
男孩惊了一下，冲上去看母亲的脑袋，转头冲着床上喊：“你凭什么打我妈？！”
“我打她怎么了？
就要打死她，克死我儿子。
丧门星！”
“你！”
男孩气得握紧拳头，却被女人拉住。
值班医生走过来训斥，让他们别大声喧哗。
女人不停地弯腰道歉，“不好意思，我妈有点老人痴呆，不记事了。
下次保证不会了。”
医生看她态度诚恳，头上还破了口子，脸色也缓和了些，“那都好好的，你伤口去那边让护士处理一下。”
女人忙应好，可扭头也没去包扎，而是把保温杯捡起来，去给隔壁床道歉。
杯子还是他们的。
隔壁床家属看她这样也不好计较，只是拉上帘子，嘀咕了句，“真是倒霉。”
女人闻言有些尴尬，掏出兜里的钱跟手机，让男孩去交钱，自己守在床边。
男孩脸色还有些僵，但看母亲蹲着在捡东西，还是开了口：“那你去弄一下伤口。”
“妈妈没事，一点伤别浪费钱。”女人抬头，随意擦了擦血，忍着刺痛露出一抹笑，“快去。”
男孩这才走开。
赵漫漫不放心跟了上去。
回来时，两人却是一块走的。
“钱我肯定会还你的，等我给你写借条。”
“好呀。”
男孩完就进去翻书包，找笔记本。
赵漫漫这才跟叶轻解释。
“他妈妈手机里钱不够，跟工作人员求情也没用，我看他快哭了，才过去帮他的。
他把之前赢的一百都拿出来了。”
可还是杯水车薪。
一场骨折手术，起码要一万块。
“轻轻，我想帮他，但会不会伤害他自尊心？”
赵漫漫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反而更敏福
叶轻看着里头还浑身湿透的母子俩，摇摇头道：“自尊不能帮他们解决困难。”
赵漫漫听懂了。
于是欢欢喜喜跑回缴费处，用自己的零用钱又存了几万块进去。
不一会儿，她又让司机买了两袋衣服，等男孩出来交给对方。
“商场打折，这是我顺便买的。”
这种蹩脚的借口，一眼就被看穿。
可男孩看待那件崭新的，柔软的女士羽绒服，还是僵着脸，声了句：“谢谢。”
之后他匆匆进去，赵漫漫才捏着借条，一脸满足地给赵石打电话。
“爸爸，我刚才刷卡了。
但我是做好人好事。
老师了，日行一善。”
叶轻落后几步跟在后面，远远地又听见老饶咒骂声。
“尿床怎么了？
你还不快给我擦，是要冻死我吗？
看什么看，进了我们老钱家的媳妇，没让她跪着已经是我开恩了。
扫把星，我闺女跟儿子呢，是不是你不让我见他们，黑心烂肺的东西……”
她忽然顿住脚步，皱起眉头看向急诊处，嘴唇抿了抿，拿出手机打给保镖。
“叔叔，帮我盯着这家人。”
得到答复后，这才离开。
上车后，她心情不是很好，望着窗外冰凉的雨幕总能想到路边的母子俩。
直觉告诉她，给钱或许不是最优解。
可除了钱，她好像也做不了什么。
雨从这开始就一直下个不停。
第三清晨，灰蒙蒙亮的时候，叶轻接到羚话。
再次赶到医院，她又见到了男孩。
只是这次躺在病床上的，换成了女人。
她喝农药自杀。
“幸好发现及时，已经洗过胃了。
但医生她长期过度劳累，又生了死志，目前处于昏迷状态。”
保镖把人送来的。
要不是这样，估计早没了。
不一会儿，男孩拎着水壶出来，抬眼看到她，一向倔强的青涩面庞突然扭曲了一下，似乎想哭。
叶轻走过去，接过他手里的东西，把人领到椅子上坐下。
男孩捂着脸，这才颤抖着身体，将恐惧跟惊慌化作泪水发泄出来。
“呜呜呜……”
叶轻听着他的哭声，也没有安慰。
直到他自己擦了擦脸，讲述起这两发生的事。
“我爸爸早就死了，奶奶明明还有一个儿子，两个女儿，可他们都不想管。
前刚做完手术回家，他们倒是来了。
拿着几个破水果，烂香蕉，连奶奶垫子都不愿意碰一下。
可奶奶就是喜欢他们。
明明妈妈照顾了她十几年，奶奶却动不动就打骂我妈，痴呆了还欺负她。
那是我姑姑去翻我妈的衣柜，看到了那件羽绒服。
我妈都没舍得穿，姑姑却先裹在身上，还问奶奶是不是给我妈钱了。
奶奶什么都不知道，就我妈偷了她的钱，几万，十几万地乱。
姑姑跟叔叔就逼着我妈拿钱，无论她怎么解释都 不听，还动手打人。
今早上我妈又给我买了肯德基的早餐，让我吃完早点上学。
我不该去上学的……
我再也不吃肯德基了……
妈，对不起，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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