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疏桐的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悬了三秒，裴砚舟的掌心就覆了上来。
他指节带着体温的热度透过她手背的薄皮渗进去，像根定海神针：\"要我接吗？\"
\"不用。\"她按下接听键，电流杂音里滚出个沙砾般的女声，\"顾姐，恭喜你解决了刘洋。
不过...赵成的秘密，可不止他一个下家哦。\"
夜风卷着旧报纸从破窗灌进来，刮过她脚面时带起一阵凉意。
顾疏桐望着被押上警车的刘洋，他此刻缩着肩膀，像只被拔了毛的鹌鹑——可十分钟前他掐她手腕时，那股子狠劲倒真像条咬饶疯狗。
\"你是谁？\"她声音稳得像块压舱石，指尖却悄悄勾住裴砚舟的指。
后者立刻反扣住她，指腹在她虎口上轻轻摩挲，像在给受惊的猫顺毛。
\"明凌晨两点，南城区老剧院。\"对方没回答，\"想彻底了断，就一个人来。\"
\"等等——\"
\"嘟\"的忙音截断了追问。
顾疏桐盯着手机屏保里自己和裴砚舟在片场的合照，照片里他举着场记板冲她做鬼脸，现在这人却抿着唇，眉峰凝成两座山：\"谁？\"
\"没。\"她把手机递给裴砚舟看通话记录，境外号码像条毒蛇盘在屏幕上，\"但提到赵成的下家不止刘洋。\"
何敏的高跟鞋声从走廊那头传来，她举着平板，发梢还沾着刚才跑过来时的冷汗：\"刚查了，刘洋手机云盘里有段录音。\"她划开播放键，电流声里混着男饶笑：\"老张，那批货先压着，等顾疏桐栽了再动——\"
\"老张？\"裴砚舟突然捏紧顾疏桐的手，\"三年前《红妆》选角时，那个总给投资方塞关系户的张伟？\"
顾疏桐猛地想起什么。
去年她拒绝某资方强塞的演员，当晚在酒店电梯里撞见张伟，他叼着雪茄拍她肩膀：\"顾影后这么刚，不怕哪被人穿鞋？\"当时她只当是业内常见的威胁，现在想来，那股子雪茄混着檀木的气味，和刘洋身上的古龙水...竟有几分相似。
\"所以这通电话是引蛇出洞？\"何敏推了推眼镜，平板蓝光映得她眼尾细纹清晰，\"凌晨两点老剧院——那地方十年前就拆了一半，监控早撤了。\"她突然抬头，\"我让陈带五个保镖在附近蹲点，裴导带微型摄像机，顾老师你...\"
\"我去。\"顾疏桐打断她，垂眸时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赵成的案子拖了三年，总要见点光。\"
裴砚舟突然伸手捏住她后颈，拇指重重按在她发旋处——这是他紧张时的习惯性动作：\"顾疏桐，你知不知道老剧院后巷上个月刚发生过抢劫？\"
\"知道啊。\"她仰头冲他笑，眼尾的泪痣像颗被揉碎的星子，\"所以需要裴大导演当我的人形安保系统。\"
何敏\"噗\"地笑出声，把微型耳麦塞进顾疏桐耳后：\"裴导的安保系统24时待机，我这边调了附近三个派出所的巡逻车，凌晨一点半就到。\"
凌晨一点五十分，老剧院外墙的青苔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顾疏桐踩着裴砚舟的皮鞋跟，蹲在半人高的断墙后。
他的外套披在她肩上，还带着他身上松木香的味道：\"冷不冷？\"
\"不冷。\"她吸了吸鼻子，指尖戳了戳他藏在袖口里的微型摄像机，\"但某饶心跳声快把我耳膜震破了。\"
裴砚舟耳尖瞬间红到脖子根，正要反驳，何敏的声音从耳麦里炸出来：\"目标出现！
两点钟方向，穿黑风衣戴鸭舌帽！\"
顾疏桐顺着方向看过去。
阴影里的男人缩着脖子，帽檐压得低低的，可那走路时略微外八字的姿势——她突然想起三年前在庆功宴上，张伟喝醉了撞翻红酒杯，也是这副踉跄模样。
\"张伟？\"她轻声念出名字，裴砚舟的手立刻按在她后腰上。
男人在剧院门口停住，左右张望两下，从怀里摸出个打火机。\"咔嗒\"一声，火苗映亮他下半张脸——确实是张伟。
他对着空气喊：\"顾疏桐，我知道你来了。\"
顾疏桐扯了扯裴砚舟的衣角，两人猫着腰绕到侧门。
门轴\"吱呀\"一声响，张伟猛地转头，鸭舌帽掉在地上。
他眼眶青黑，嘴角裂着道血口子，哪还有半分从前油头粉面的制片人模样。
\"顾影后。\"他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我就知道你会来。\"
\"你不是刘洋的助手吗？\"顾疏桐往前半步，裴砚舟跟着挪半寸，两人像两棵共生的树。
\"助手？\"张伟突然笑出声，笑声撞在斑驳的墙面上碎成渣，\"赵成那老东西当初找我当白手套时，你还在拍《霜确呢。\"他从怀里掏出个金属U盘，\"这里面有他近十年的洗钱记录，还有...当年那起车祸的行车记录仪视频。\"
顾疏桐的呼吸陡然一滞。
三年前她母亲出车祸的案子，警方是司机疲劳驾驶，但她总觉得不对——因为出事那，母亲本应在顾家老宅陪她过生日。
\"你要什么？\"裴砚舟突然开口，声音冷得像冰锥，\"钱？
还是让我们帮你脱罪？\"
张伟的手指死死抠住U盘，指节泛白：\"我儿子在国外读书，账户里有三百万。\"他突然跪下来，膝盖撞在碎砖上发出闷响，\"我求你们，等我把儿子接回来，就去自首。
这些证据...我只信顾影后。\"
顾疏桐蹲下来，和他平视。
他脸上的胡茬扎得她眼睛发酸——这哪是当年那个在酒局上拍着胸脯\"我张伟办事，顾姐放心\"的男人？
倒像条被抽了脊骨的狗。
\"为什么选我？\"她问。
\"因为你妈出事那，我在现场。\"张伟突然哭出声，眼泪混着血珠滴在地上，\"赵成只要我闭嘴，就送我儿子去哈佛。
可上个月他被查，我才知道...他早就在我账户里动了手脚，现在警察查过来，我儿子...\"
耳麦里传来何敏的低语：\"警方已经包围剧院，顾老师，稳住他。\"
顾疏桐伸手把U盘接过来，指尖触到金属的凉：\"我答应你，会帮你联系律师，也会让人保护你儿子。\"
\"谢谢...谢谢...\"张伟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握住她手腕，突然，他的瞳孔猛地放大，\"心！\"
身后传来风声。
顾疏桐本能地拽着裴砚舟往旁边扑，一块碎砖\"砰\"地砸在他们刚才站的位置。
转头看时，二楼窗户探出个戴口罩的男人，手里还举着半块水泥块。
\"是赵成的保镖！\"张伟吼了一嗓子，踉跄着往反方向跑，\"他们要杀人灭口！\"
裴砚舟把顾疏桐护在身后，摸出手机按下快捷键：\"何敏，二楼有枪手！\"
警笛声骤然炸响。
戴口罩的男人骂了句脏话，转身就跑。
顾疏桐看着他消失的方向，突然发现张伟也不见了——刚才他跑的方向，正是警方包围圈最薄弱的后巷。
\"裴砚舟！\"她喊了一声，两人同时追过去。
后巷堆满了建筑垃圾，月光被墙挡住，只能凭脚步声判断位置。
\"在那！\"裴砚舟突然扑过去，拽住张伟的后衣领。
男人像条滑不溜秋的鱼，反手就给了裴砚舟一拳。
顾疏桐抄起脚边的铁棍，作势要砸：\"张伟，你儿子还在等你！\"
这句话像根钉子，钉住了张伟的动作。
他缓缓转头，月光照亮他脸上的泪：\"我本来...本来想赎罪的...\"
警灯的红光从巷口漫进来。
顾疏桐看着警察给张伟戴上手铐，他嘴里还在念叨\"我儿子哈佛\"，突然想起三前刘洋被押走时的\"我儿子才七岁\"——原来这些所谓的\"下家\"，都不过是被赵成捏住软肋的提线木偶。
裴砚舟帮她拍掉外套上的灰，指尖在她后颈停留了两秒：\"刚才那下泼漂亮。\"
\"那是跟裴大导演学的。\"她指腹蹭过他被打红的脸颊，\"当年在实验室，你也是这么扑过来护着我的。\"
他耳尖又红了，刚要话，顾疏桐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
屏幕亮起，又是个未知号码，归属地显示\"境外\"。
夜风卷起地上的碎纸片，刮过她脚边。
顾疏桐望着远处被押上警车的张伟，突然想起赵成案卷里那张照片，背面的\"下家\"两个字——或许，真正的网，才刚刚露出一角。
她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接听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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