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老树下，玄清老头正襟危坐在石凳上，荒婪靠着树干，双手抱胸，点点树影投在他的脸上和身上。老头一脸醉意地和荒婪着什么，荒婪戴面具的左脸向外，我看不见他的表情。
我怎么觉得这老头虽然一身酒气，但似乎又醉得没有那么厉害，该清醒的时候还是很清醒的。
他蛊本来是用于救饶，却被花清流和荒婪变成了害饶东西，这蛊莫非就是这个老头搞出来的？
我凑近了些，坐在玄清老头另一只一侧，双手撑着下巴，眸子微挑：“玄清师父，咱们继续刚才没完的话题吧，十五年前的事情。”
玄清老头却一改刚才的迫不及待，神情也别扭起来，抿了抿被白胡子覆盖的嘴，对我尴尬笑道：“呃，徒弟媳妇儿，老夫这会儿突然记不得那些旧事了……。”
怎么的呢？
我进出一趟房间，前后不过五分钟，就跟我玩儿失忆？
刚才荒婪肯定又跟老头了什么。
我抬眼观察荒婪，他一言不发，嘴角噙着一抹让人看不分明的笑意。
“玄清师父，京都醇香的酒都不能让您恢复记忆？”
我试图再次利诱玄清，可这次他始终保持沉默。
荒婪真行啊，居然把自己师父拿捏住了。
我有些不高兴，站起来走到荒婪面前，仰视他：“你不愿意告诉我，朱末也不敢，还不让你师父和我讲讲吗？”
荒婪的背离开了树干，站直了身子，突然出手握住我的右手腕儿把我带进了他的怀里，左手箍着我的腰。
“此时，你又是以怎样的身份关心我的过往？”
他拉得我猝不及防，我的鼻尖几乎和他的碰上，这中间的距离恐怕只有0.0001毫米，他话的热气完完全全地喷到了我的脸上，再近点都能直接亲上！
“以……朋友的身份关心，不行吗？”完我就开始推他的胸膛，把自己倒推出去：“玄清师父和朱末还在这儿呢，不要搞得这么暧昧。”
他也不和我拼力气，顺着我的动作就把我松开了，我退了几步，心跳加速，呼吸急促，下意识地去观察朱末的反应，发现她浅浅地笑着，只是那笑不达眼底。
荒婪的语气不咸不淡：“只是朋友，那便大可不必太过了解那一桩桩陈年旧事。”
好吧，他的对，我对这事积极得有点过分。
玄清呵呵地笑着，话里全是玄机：“徒弟媳妇儿，无需老夫与你口述，时机到了，你自然会清楚一切因果。”
故作神秘，不就不，我还不好奇了呢，气呼呼地哼了一声，立刻回到玄清身旁的座位上：“那玄清师父，我能问你另一个问题吗？”
玄清还带着酒劲儿呢，晕晕乎乎地摇头晃脑：“只要不问十五年前之事，老夫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玄清老头……不对，玄清师父，刚才在门外，您吟过一句扶柳岸，可归家，还记得吗？”
好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呢？
玄清老头这个时候竟一脸迷茫地猛摇头：“嗝～，不记得了，没过……老喽，记性不好喽！”
“这才多久就忘了，您再好好回忆回忆？”我怀疑他是故意的，但我没证据。
“未曾过，肯定是，嗝～徒弟媳妇儿你听错了罢，好困，老夫喝醉了，要睡了……。”
话音落下，脑袋下埋，额头“砰”地碰上石桌，几秒钟时间里，呼噜声已经一声接一声地飘了出来。
摇摇他的肩膀：“玄清师父？”
敲敲他的脑袋：“玄清老头？”
拽拽他的胳膊：“玄清大爷？”
没有半点反应，这瞌睡是不是来得太快零，近在咫尺的希望，就这么又猝不及防地破灭了？
我是文明人……不能生气，绝不生气……！
不生气是不可能的，气到我发抖！我要回去，我要回去！
是可忍孰不可忍，我直接上手扯他的白胡子：“老头！别给我装睡，快告诉我，扶柳岸在哪里，我要怎么才能回去！”
他没有任何反应……。
朱末轻轻的把玄清老头的胡子从我的手里解救出来：“玄清师父入眠了，姐，有什么问题待他老人家醒了再问吧。”
我不甘心地双手握拳：“刚才明明有提到扶柳岸，怎么能这么快就忘了呢……？”
荒婪一瞬不瞬地低眸看着我，褐色的眼睛像是能直直看进我的心里：“扶柳岸，可归家……沈还寒，原来你让我替你寻的扶柳岸，是你归家的线索。”
他不我都快忘了曾拜托过他帮我找扶柳岸的事了，这么久，也没有得到什么有效的信息。
事到如今，我也不想瞒他了，坦然道：“没错，我一直一直都想离开这里回我原来的世界，我第一次到太师府那有个神秘人给了我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扶柳岸，可归家’，所以才会请你帮我找这个地方。”
“姐，只是一张纸条，不足以尽信吧？”朱末坐到我身旁的位置上，提出她的看法。
只是一张纸条的确没有什么可信度，可是那张纸条背后画着Z国的国旗，让我怎么能不信，可恶的是我当时根本没在意那个送信孩的样貌，不然一定可以抽丝剥茧牵扯出写信人。
我心思沉重地摇头：“你不懂……我有非信不可的理由。”
“推开我，其实是你回家计划中的一部分？”
荒婪四肢发达，脑子也真不简单，很快就抓住了重点，一眼把我看穿。
我能承认吗，当然不能：“不是，这是两码事。”
“沈还寒，你不是怕我越陷越深……你是怕自己越陷越深，你对自己没有信心，因为你已经泥足深陷了。”
他好像完全没听进去我的辩解，就这样大剌剌的把我的心里话挑出来了。
这一刻，我感觉自己就像没穿衣服似的，心里藏着的这点九九，被他一览无余。
我还是强行嘴硬了一波：“不要试图扰乱我的思维，我现在理智到自己都害怕，我不会陷进去的，我只想要回家！”
“姐如此心心念念想回去原本的那个家，那定是一个美好，令人神往的地方吧？”
我只能笑笑：“一千道一万，那些东西也只能存在于苍白的语言里，你们理解不了，本质的差距让我没办法适应这里。”
“姐……。”
朱末像是还想什么，但我打断了她。
“朱末姐姐，在外面就别叫我姐了，我本来也不是靳家的姐，叫我的名字吧或者寒，怎么样都可以，随你高兴，太师府那个地方，你要是不想待了，随时告诉我，我去找杜管家拿你的卖身契。”
朱末的表情肉眼可见的一滞，也忘了刚才问我的问题：“这是为何，是朱末哪里做的不对吗，是我方才错话了吗？”
个中原因，朱末是真不知道还是假装看不见。
她的容人之量让我惊叹，在对荒婪用情至深的情况下却平静如斯地卖身到太师府给我当保镖。今的一句“他在哪里我便在哪里”更是让人振聋发聩。
“我很惭愧……，朱末，还记得从我从围场回来第二问你的那句话吗？”
“什么？姐过什么，朱末不、不记得了。”
提到这个，朱末突然慌张起来。眼睛左看右看的最后目光放在了玄清老头身上，像抓到救命稻草一样，搂住玄清老头：“姐，我先带玄清师父进房歇息吧，有什么事稍后再。”
罢自顾自地把打着呼噜的玄清老头扶了起来，跌跌撞撞地把人往客房里扶去。
“为何不需朱末伺候了？是为了随时离开做准备？”
朱末离开后，荒婪单刀直入地问我。
我随便扯了个理由：“今早上，她隔空点了靳若南的穴道，靳若南多疑得很，恐怕会怀疑她的身份。”
“告诉我真正的原因。”
他还真不好骗，听完我的废话，直接就给否了。
我干脆就把心里话了出来：“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朱末那一句‘他在哪里我便在哪里’难道还不够明显？”
我看出来了，他是真不懂，我的话已经递到了嘴边，荒婪却还是十分茫然，他撩我的时候，动作语气炙热得像个老司机，怎么到朱末这儿他就变成纯情男孩了？
“十五年，你哪怕是块石头也该捂热了吧？朱末跟了你十五年，你对她就一点感觉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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