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斯年此刻确实在和宋容儿见面，那几匹宋颜汐心心念念的锦缎，也确实在此。
宋容儿素手轻抚过锦缎表面，指尖传来丝绸特有的凉意，她的目光在锦缎上停留片刻，眼底闪过一丝惊艳，却没有多少贪婪。
“果然是好料子。”她轻声赞叹，声音如同春日里最温柔的那缕风，“只是这般贵重……”
顾斯年斜倚在紫檀圈椅上，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扶手，闻言抬了抬眼皮，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玩味：“比起你要做的事，这些不过是玩意。”
他从袖中取出一个靛蓝封面的册子，递到了宋容儿面前。
“仔细看看，然后再。”顾斯年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拒绝的威严。
册子用的是上好的宣纸，每一页都密密麻麻记满了蝇头楷。宋容儿翻开第一页，只见上面详细记载着：
“贵妃喜用沉水香，每逢朔望必在鬓边簪白山茶……”
“陛下常赞贵妃执棋时低眉的弧度，嘴角微微含笑最佳……”
“贵妃步摇垂珠以九为数，行走时珠玉相击声如清泉……”
字迹工整得近乎刻板，连最细微的神态细节都不曾遗漏。
宋容儿越看越是心惊，这分明是要将她塑造成另一个顾贵妃。
“侯爷……”她合上册子，眉心微蹙，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这般模仿贵妃娘娘，是否……有些不敬？”
顾斯年执起茶盏的手微微一顿。青瓷杯沿映着他似笑非笑的唇角：“有何不敬？”
宋容儿抿了抿唇：“我听闻顾贵妃与陛下情深几许……”
顾斯年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你可知我姑姑入宫时年岁几何？”
“听闻刚过及笄之年。”宋容儿答道，声音轻柔。
“陛下呢？”
“而立有余……”
顾斯年将茶盏轻轻搁在案几上，脸上的笑意玩味：“一个读过《女诫》《列女传》的贵女，会对个年长自己十余岁的老男人一见倾心？”
他嗤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讥诮：“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阳光透过窗棂，在顾斯年俊挺的鼻梁旁投下一道阴影。
“陛下贪恋美色，姑姑谋求权势。”顾斯年的手指轻轻敲击案几，节奏如同催命的更鼓，“后来红颜未老恩先断，偏巧我父母又意外身亡……”
他顿了顿，声音忽然低了下来，带着几分难以察觉的晦暗：“姑姑便用一场‘意外’，将蚊子血变成了永远的朱砂痣。”
宋容儿心头一震。她早听闻顾贵妃是死于画舫走水，没想到竟是……
起来，顾家姑姑与颜汐的手法倒是异曲同工。
顾斯年突然想到这一点，眼中的讥诮更甚，只不过一个做得干净利落，一个又当又立罢了。
窗外的海棠被风吹落几瓣，正巧飘在宋容儿裙摆上，她低头看着那抹艳红，忽然觉得与册中记载的“贵妃最爱海棠妆”不谋而合。
听到顾斯年的话，宋容儿眼中闪过几分敬佩之色，那位顾贵妃，可真是一个妙人。
如今她以顾贵妃的影子入宫，对她和对侯府，都是两全其美的好事。
“我明白了。”她将册子收入袖中，抬眸时眼中已是一片清明，“那日，我会着霞光锦制的衣裳赴约。”
顾斯年满意地点头，目光扫过那几匹锦缎：“对了，动作要快些，时间不等人……”
“妹妹知道了。”宋容儿从善如流地接话，唇角勾起一抹浅笑。
那笑容的弧度，与册中记载的顾贵妃惯常的表情分毫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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