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台上的铁锅还留着余温，粥香混着柴火气在屋里漫着。林放下勺子，指腹蹭过粗陶碗的边缘，
那里还带着白日里晒过的暖意。苏晴正低头擦着桌子，闻言动作顿了顿，手里的抹布在木面上留下半干的水痕。
东头那老屋，椽子怕是朽了她轻声，声音里带着点不确定，“修起来，得不少功夫吧。
林笑了笑，拿起灶边的旱烟杆在鞋底磕了磕：“等稻子进了仓，我请二柱他们来搭把手。屋顶换几片瓦，墙角再糊层泥，
冬搁粮食准保妥当他着，抬头望了眼窗外，月亮已经爬得老高，把院门外的田埂照得明明晃晃今年这收成，估摸着比去年能多打两成。
苏晴没再话，只是端起空碗往厨房走。经过他身边时，
林忽然瞥见她耳尖红了。他愣了愣，想起开春时她背着半篓秧苗，在田埂上摔了一跤，也是这样红着脸，却梗着脖子没事。
后半夜的风确实大了些。林被窗棂吱呀的响声弄醒时，苏晴睡得正沉，额前的碎发随着呼吸轻轻动。
他披了件外衣起身，刚走到窗边，就看见月光把院角的谷堆镀成了银白色，新割的稻草气息顺着风钻进来，带着点清冽的甜。
他忽然就想起三个月前，自己背着行囊站在院门口，满脚的泥。苏晴也是在这样的月光里迎出来，
手里还攥着块没纳完的鞋底，见了他，眼泪在眼眶里打了个转，却笑着回来就好日子总会好的。
那时田里的稻子刚齐膝，青郁郁的一片，哪像现在，沉甸甸的穗子压得杆儿都弯了腰。
风里的稻花香越来越浓，林关窗时，听见隔壁屋传来苏晴翻身的动静。
他放轻了脚步走回去，借着月光看她的睡颜，嘴角还微微翘着。
他想，等把老屋修好，就再打个结实的粮囤。等明年开春，再给她买块花布，做件新衣裳。
月光悄悄从窗缝溜进来，在地上铺了薄薄一层，像谁撒了把碎银子。
还没亮透，鸡刚叫头遍，苏晴就醒了。窗外的风了些，葡萄叶的沙沙声变成了轻轻的絮语。她侧身看了眼身旁，林睡得正香，眉头舒展着，不像前阵子总在梦里皱着眉，大概是心里落了实底。
她悄悄起身，摸黑穿上衣裳。灶房里还剩些米汤，热一热正好当早饭。生火时，火星子“噼啪”跳了两下，映得她脸上暖融融的。院门外传来邻居们推车的声响，该是去田埂上查看稻子了。
林醒来时，就见桌上摆着两碗热粥，一碟腌菜，苏晴正蹲在门槛上择着豆角，晨光落在她发顶，毛茸茸的。“醒了？”她抬头笑，“我刚去看了眼稻子，穗子都黄透了，估摸着后就能割。”
他走过去，蹲在她身边，伸手拨了拨她额前的碎发：“不急，等露水干了再割，谷粒饱满。”指尖触到她皮肤时，苏晴像被烫着似的缩了缩，手里的豆角“啪嗒”掉在竹篮里。
两人都没话，就听着远处传来几声牛叫，风里飘着新麦的清香。过了会儿，苏晴才声：“老屋那边，我去拾掇拾掇吧？把里头的杂草拔了，墙角的蛛网扫扫。”
林“嗯”了一声，看着她泛红的耳根，忽然想起刚回来那年，她也是这样，什么事都想抢着做，好像怕他累着似的。那时他总觉得亏欠，如今看着院里堆起的谷堆，看着桌上冒着热气的粥，倒觉得日子像这稻穗，沉甸甸的，都是盼头。
割稻子那，格外晴。二柱带着几个后生过来帮忙，镰刀割在稻杆上，“唰唰”地响，像支热闹的曲子。苏晴在田埂上摆了个竹筐，里面是凉好的绿豆汤，谁渴了就跑过来舀一碗，汗珠顺着下巴滴在地上，砸出的湿痕。
林割得快，额头上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淌，苏晴就拿着帕子走过去，踮起脚给他擦。他愣了一下，周围的嬉笑声忽然停了，二柱在旁边喊：“林哥，苏晴姐这是心疼你呢！”
苏晴的脸“腾”地红了，转身就往田埂跑，帕子落在林手里，带着点淡淡的皂角香。他捏着帕子，看着她的背影，嘴角忍不住往上扬。
稻子割完那，院里堆起了山似的稻垛。夜里，两人坐在院门口的石碾上，看着月亮把稻垛照得发白。苏晴靠在他肩上，声音轻轻的：“你，老屋修好了，冬堆满粮食，会不会暖和些？”
林搂紧了她，闻着她发间的稻花香：“会的。等修好了，咱们在屋里盘个火炕，冬守着粮囤，烤着红薯，暖和着呢。”
风又起了，吹得稻垛“沙沙”响，像谁在低声着话。苏晴往他怀里缩了缩，轻声：“我就知道，总会好的。”
月光落在两人身上，把影子拉得长长的，缠在一起，像院里那架葡萄藤，枝枝蔓蔓，都是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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