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老弟呀，快给我来口水喝，可是快把我给渴死了。”
那六爷一进于任的屋，就张罗着要水喝。
于任倒了一碗凉白开给他，那六爷捧着大碗咕嘟嘟嘟一口气牛饮干净，又坐下来呼哧了好一会子，这才终于把气给喘匀了。
“怎么累成这样呀？”于任在一旁关心地问着。
“还不是一路跟着洋车跑，就我这体格，能跟着跑个一二里地就不错了，这回可好，一口气跟着洋车跑出去七八里地，好么，险些一口气上不来，一头扎泥里去。哎呀呀……可是累坏我了……”一就喘，看出来是真的累够呛了。
于任又倒了一碗水，端给那六爷后，接着问：“也没人抢你的钱，你干嘛这么玩了命的跑？”
“嘿！”那六爷白了于任一眼，“要不是为了你，我能这么玩命么。”
于任猛的呆住，傻兮兮地问：“你你是为了我？”
“可不是为了你。”那六爷字字铿锵有力地。
“我不明白，到底咋回事呀？”于任不解地问。
“四凤！我看见四凤了。”
于任愣怔一下，忙问：“你是，你一路追得是四凤？”
“可不是么，要不是为了追她，我何至于累着这副孙子相。瞧瞧，新买的一双鞋，都给跑烂了。”
于任听了这话，当即拿出几个大洋，交给那六爷，请他再买双新鞋穿。
那六爷稀罕的就是这些硬邦邦的东西，脸色立马好看了很多。
“她也不是什么大人物，你这么玩命追她干嘛呀？”于任很想知道答案，但又不好催得太急，只能缓和着跟那六爷话。
“我得看看她到底要往哪儿去。你上回不是跟我，觉着这个娘儿们有事情瞒着你和王二爷吗，我把你的话记在了心里，今儿正好撞见了，索性跟上一程，帮你看一看那娘儿们到底玩得什么花活。”
于任忙不迭的问：“你都看到嘛了？”
“我是在济世药房的幌子下面看见她的。我大老远瞅见她一个人站在幌子下面发呆，看那样儿像是遇见了什么发愁的事。看了一会儿，见着有个半大老婆子从药房里面走了出来，脸色也不怎么好看，同样像是遇见了什么不好办的事情。我就看着那个半大老婆子跟她嘀咕了几句，至于嘀咕的什么内容，我自是不知道。她在听完那个半大老婆子的话后，好像很烦躁，推了那个半大老婆子一个踉跄，似乎是让那个半大老婆子滚蛋。”
“那一定是跟在她身边的使唤婆子了。她干嘛发那么大的火呢？”于任疑惑地问着。
“她为嘛发火，我哪能知道呢。我眼瞅着那个半大老婆子灰头土脸地走远了，而那个四凤却没有立时走，而是自己进去了药房，等到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几包药，然后叫了胶皮车，就走了。我觉着事有蹊跷，于是跑进药房，问站柜的伙计，刚刚出去的那位太太抓得什么药？你猜人家伙计怎么？”
于任赶紧问：“怎么？”
“滚蛋！听听，让我滚蛋呢。我也是大意了，忘了药房里面有规矩，除非是抓药之人本家的家属，要不然休想问出子丑寅卯来。没辙了，让滚就滚呗。出了药房，我一瞅，洋车没走远，于是乎，我就跟着一路跑呀、跑呀、跑呀跑，人家认识我的人还问我呢，那六爷呀，你这么着急给谁家‘平事’去呀？我哪还有工夫搭理他们呀，我光剩喘了，能出话来才怪了。”
“为了我，让您受了辛苦，我实在过意不去，这个您拿着，抽空裁件新大褂，您这件大褂下摆都烂了，准是追车的时候在哪儿挂烂的。”于任将几块大洋塞进那六爷的手里，极是客气地着。
事实上，那六爷大褂前几就烂了，于任早就发现了，只不过拿大褂为借口给那六爷行好处罢了。
“这怎么合适呢，刚刚已经拿过了。”那六爷假模假式地假客气。
“刚刚那是买鞋的，这是给您裁大褂的，两码事。您务必拿着，您要不拿着，就是不把我当兄弟。”
“得嘞。既然于老弟疼我，那么老哥哥我就却之不恭了。近来道上的朋友都在传，江湖之中出了一位新‘高买’，有超乎寻常的手艺，堪比盗神转世，不输前辈宗师。嘿嘿，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位‘高买’就是你于老弟。你信老哥哥一句话，将来津门，乃至整个直隶，字第一号的贼王，非于老弟你莫属呀。”
“那六哥也太看得起我了，我也是打闹而已，成不了气候的。再者，老头子还活着呢，有师父扛大旗，徒弟再怎么着，也不敢压过师父。”
“赵金亭到底还是老了，他已经金盆洗手了，偶尔在别人身上拿一两件东西，也仅是为了看一看手艺生没生疏，压根不打算继续在这一行混生计。他的棺材本早已经赚够了，要是还不肯收手的话，他的另外一只手，保准也得让人给废了。津门当中，凡是成了‘高买’的，几乎没有一个是好下场的。”
那六爷刚把话完，于任就问：“照你这么，我也没有好下场呗？”
“呸、呸、呸！”那六爷朝地上一连啐了三口唾沫，“我这张嘴今犯病，话不过大脑，我不对，老弟多包涵。老弟是个明白人，一定听过钱多是祸的老话，一个人一辈子有多少钱，都是有定数的。超过了定数，就得破财，闹不好还得搭上点钱财以外的东西。所以，老弟把钱赚够了以后，保准会收手的。我今撂句话在这儿，你金盆洗手那一，老哥我一定到场。”
罢，那六爷尬笑起来。
于任怎么会怪他，再他得也都是实话，的确没见着有哪一个“高买”落得好下场。
“那六哥呀，别我了，四凤吧。你跟了她那么半，有没有听到看到些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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