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一边聊着，一边在路上穿行，眼前的景象充满生活气息，各色帐篷星罗棋布地散布在草地上，妇人们坐在帐篷前缝补衣物，孩童们追逐嬉戏，清脆的笑声回荡在旷野。
成群的牛羊低头啃食着青草，悠闲地甩着尾巴，几只体型壮硕的大狗趴在帐篷外，警惕地盯着过往行人，一旦有陌生动静便竖起耳朵，恪尽职守地护院。
沿着河走了许久，青灰色的砖房渐渐多了起来，这些房屋排列有序，错落有致，俨然形成了一座型城池，与草原的粗犷形成鲜明对比，透着中原城镇的规整，如此看来，这部落也分内外。
江宏业到达后被安置在一处雅致的院中，院内种着几株不知名的野花，散发着淡淡清香。
黑后他走到窗边，透过那扇颇具江南风格的雕花窗棂向外望去，夜空格外清澈，满繁星如同碎钻般镶嵌在深蓝色的幕上，璀璨夺目，这样的星空是在中原难得一见的。
正当他沉醉于夜景时，院门被轻轻推开，一位十五六岁的童端着托盘走进来，托盘上放着几碟精致的江南甜点，童言行举止文雅有礼，轻声道：“先生一路辛苦，这是族中特意准备的点心，请您品尝。”
江宏业注意到他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上有厚厚的练箭茧，想必是书院学子，既要读书也要习武。
不久后正餐送来，菜式却颇具胡风，一大碗热气腾腾的羊肉汤，汤鲜味美，撒着葱花和胡椒，还有几张马奶皮，口感软糯醇厚。
江宏业一边慢慢品尝着这融合了中原与草原特色的饭菜，一边耐心等候长老会的召见，心中暗自思索着与图尔特部结媚切入点。
图尔特部的最高权力机构是长老会，由于、吕、孙、姜、曲五大家族各推举一人组成，于翠山作为于氏家族的代表担任了会长，同时也是部落的族长，在族中威望极高。
上千精兵覆没的消息传回部落后，整个高层都陷入了震惊，五族长老连夜齐聚议事厅，神色凝重地商议对策。
于得水站在厅中，再次详细叙述了羟县之战的始末，从出兵缘由到战场部署，再到哈什纳临阵脱逃导致惨败的经过，每一个细节都毫无隐瞒。
于翠山坐在主位上，眉头紧锁，他一直对本部的战斗力颇为自信，图尔特部的骑兵在辽北草原上素来以悍勇着称，可此次竟败得如此彻底。
他哑声感慨道：“没想到西北都督换为谭威后，局势竟发生这么大的变化。听圭圣军仅用五千人，就能围歼满清收集的各部精锐几千人，这样的战斗力实在不容觑，看来我们之前对中原军队的认知已经过时了。”
话语中满是对圭圣军实力的惊叹，也带着一丝对部落未来的忧虑。
孙杭则坐在一旁，听完于得水的叙述后，早已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猛地一拍桌案，厉声怒斥：“清狗哈什纳这个马贼出身的人！若不是他临阵脱逃，我们何至于腹背受敌，损失这么多弟兄！此仇不共戴，我定要亲手将他碎尸万段，为战死的将士报仇雪恨！”
他的声音因愤怒而沙哑，眼中满是杀气，议事厅内的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其他长老也纷纷点头附和，对哈什纳的卑劣行径极为不齿。
长老曲明光的左额上横着一道粗长的疤痕，那是当年遭哈什纳偷袭时留下的印记，正是那次惊险遭遇后，他力排众议同意与清军议和，只为保全部族存续。
此刻听闻上千子弟因哈什纳的背叛阵亡，他脸上的伤痕因愤怒而扭曲，眼神中迸发出浓烈的杀气，双手紧紧攥成拳头，指节泛白，曲明光心中满是愧疚，当初是自己极力主张议和，如今却酿成如此大祸，他怎能推卸责任？
不等众人反应，曲明光猛地抽出腰间匕首，毫不犹豫地朝着自己的左手指砍去。
“噗” 的一声，指应声而断，鲜血瞬间涌出，他忍着剧痛，面色苍白却语气坚定地：“是我提议与清军议和，才让部落遭此重创，上千子弟枉死！今日我自断指谢罪，待斩杀哈什纳报仇雪恨后，便以死谢罪，向族人与阵亡将士赔罪！”
于翠山见状大惊，连忙起身冲上前按住他的手，厉声喝道：“糊涂！议和是长老会共同商议的决定，并非你一人之过，何需独自担此重责！快住手！”
其他长老也纷纷劝阻，议事厅内一片慌乱，医士闻讯赶来，迅速为曲明光包扎伤口，止血上药。
待场面稍稍平静，五位长老再次将目光投向于得水三人，反复询问羟县之战的其他细节，从圭圣军的武器装备到战术部署，从清军的动向到哈什纳逃跑的路线，不放过任何一个疑点。
众人各执一词，争论许久，始终未能达成统一意见，只能暂时搁置，先会见江宏业了解圭圣军的真实意图。
另一边江宏业在院中早已吃饱饭，正悠闲地等待着，童又送来一本泛黄的边塞诗集，诗集上满是岁月的痕迹。
江宏业坐在院中的石凳上，借着月光细细品读，诗中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的壮阔景象，与这些日子的草原风光相互映照，让他看得入神，暂时忘却寥待的焦灼。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脚步声，于翠山在童和于得水的陪同下到访，作为图尔特部的执行长老，于翠山在族中威信极高，他身着一袭质地精良的丝绸长衫，腰间却挂着一柄锋利的胡人弯刀，将中原儒士的文雅与草原勇士的悍勇完美融合。
初见时他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与江宏业寒暄两句，可话音刚落，眼神便陡然变得锐利，锐气逼蓉质问道：“江先生，我有一事不明，羟县早已废弃多年，荒无人烟，圭圣军为何要派重兵守卫？莫非是有意染指蒙东一带？”
江宏业心中早有准备，他捕捉到于翠山此问的分量，此前他已从于得水口中得知，辽北至晋北的蒙南蒙东一带，长期以来是各方势力默认的权力真空和平之地，这片区域又分为辽套、蒙套、甘套几处。
西疆至辽西北一带更是一马平川，没有任何然屏障阻隔，虽地域广袤，距离遥远，却能凭借骑兵一日千里，全程无设防。
这样的地理环境，让图尔特部对任何外来势力的渗透都极为敏感，于翠山的质问也在情理之中，江宏业定了定神，准备从容应对这关乎结盟成败的关键一问。
圭圣军进驻羟县后，顺势占据了甘套的部分区域，这一举措打破了蒙东地区长期的权力平衡。
如今大明大同军驻守晋北，虽与蒙东隔山相望，却形成了强大的威慑力和克制性，让晋北一带的部族不敢轻举妄动。
而蒙套及辽套的其余地区，则仍处于满清的遥控之下，满清通过扶持察哈尔、科尔沁等臣服的蒙古部族，间接掌控着这片土地的话语权。
各方势力犬牙交错，表面平静的草原下实则暗流涌动。
更关键的是，圭圣军所控的甘套与辽套之间一马平川，若从甘套疾驰而出，凭借骑兵的机动性，不出几日便能兵指辽套而不受任何然屏障阻隔。
这一地理优势，让满清如芒在背，也让图尔特部等草原部族格外警惕。
羟县战败后，哈什纳带着四百手下重操马贼旧业，以北阴山为据点，在黄河几字处以北肆意抢劫，搅得草原不得安宁，他熟悉草原各部族的习性，专挑实力中等的部落下手，抢完就走，行踪飘忽不定。
通鲁、合束两族虽是杂胡族，人口不多，却素来族风强悍，民风剽悍，哈什纳的劫掠行为激怒了这两个部族，他们各自组建了千人队，联合起来追击哈什纳。
可哈什纳早年便是马贼出身，最擅长偷袭与隐藏，他利用北银山复杂的地形，与追击部队周旋，时而消失在戈壁，时而隐匿于山林。
半个月过去，通鲁与合束的追击队别抓住哈什纳，连他的踪迹都没摸清，反倒是耗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将士们疲惫不堪。
合束族千夫长平哈更是怒火中烧，他家有二十头精心培育的战马被哈什纳抢走，这可是他部族重要的战力资源。
平哈带着手下搜寻了整整三，依旧一无所获，手下将士也开始抱怨不已，平哈咬了咬牙下令道：“再往前搜寻十里，若是还找不到踪迹，咱们便原路返回，另做打算！”
将士们虽不情愿，却也只能遵从命令，继续前进。
队伍前行了约两里地，前方的前锋突然传来变故，一名斥候策马奔回，神色慌张地报告：“千夫长！前方山坡后发现异常情况！”
平哈心中一紧，立刻催马冲上山坡。
登上山坡后，他放眼望去，只见前方的草地上密密麻麻布满满清饶帐篷，帐篷外飘扬着大量的满清旗帜，旗帜上的正红旗图案在风中猎猎作响，显然是一支规模不的满清军队。
平哈心中咯噔一下，他清楚合束族实力远不及满清，连忙让人举起合束族的狼旗，高声喊道：“我们是合束族的人，前来追击马贼哈什纳，无意与大清军队为敌！”
然而满清骑兵却完全不理会这番解释，为首的将领冷哼一声，抬手一挥，两支各两千饶满清骑兵立刻如潮水般冲出，朝着合束军疾驰而来。
那名喊话的骑手刚想再次解释，便被一支冷箭射倒，翻身落马。
满清骑兵毫不留情，径直插向合束军的后路，显然是想将这支合束族队伍彻底包围歼灭。
平哈见状，心中涌起一股绝望，他知道一场恶战在所难免，连忙下令部队摆出防御阵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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