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你看看，有四个钉子户，高低不愿搬迁，不想住进新村。你看看吧，气任。”
我刚走进办公室，于林就拿着民情日记本，指着本子对我。
“我不看，你就都有谁吧。”
“宋福和万春安，还有洪武，最不该还有李德强，四朝元老，还是老会计呢，他打了一辈子算盘，都成精了。我万万想不到，他竟然成了钉子户！”
“可不能那么你姑父。正好今下雨，都在家，咱俩就挨家走访走访吧，了解了解情况，心里好有个数。”
“好，这就走。我一会儿叫芬芳姐过来盯一会儿。”
“别叫了，人家这两打算和老宋头办喜事，忙着呢。没事儿，下雨镇上一般不到村里骚扰，其他人来办公室的也少，不用担心。”
“也是哈，走吧，师父。”
春雨如丝，轻轻地洒在大地上，在树枝上、房顶上激起了一层薄薄的水雾。空灰蒙蒙的，但并不显得压抑，反而有一种温柔的宁静之福雨丝细细地飘落，打在脸上，凉凉的，让人感到无比舒适。
村路两旁，几户农家的院在雨中显得格外宁静。院墙边的树枝上，刚发出来的枝芽在雨中显得格外娇嫩。雨水落在枝芽上，形成一颗颗晶莹的水珠，像是镶嵌在上面珍珠。
于林停下脚步，伸手轻轻触摸了一颗嫩芽。嫩芽上的水珠顺着他的手指滑落，滴在他的手背上。
“这嫩芽真美，师父。”
“是啊，它蕴含着顽强的生命力，是生命的美。”
我们继续向前走去，路尽头是一座桥。桥下，溪潺潺流淌，溪水在雨中显得格外清澈。雨水打在水面上，溅起一朵朵的水花，像是无数颗跳跃的珍珠。
“刚开春的水就是清澈，于林，你看这水，多清！”我轻声道，眼神中透着一丝喜爱。
“师父，这场春雨是老爷的恩赐，今年肯定是个丰收年。”
“是啊，这美景，再过几个月就消失了。于林，实话，要你搬迁你愿意搬吗？”
“师父，你呢？八间大瓦房刚建好，还盖了顶棚，有个菜园。”
“呵呵，彼此彼此。其实，新房有新房的好处，有现代气息，还宽敞明亮，设施齐全。我心里一千个不愿意，一万个不愿意，也得带头搬呐。”
“我也是，师父。话回来，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各有利弊，社会总是向前发展的，没有什么可后悔的。”
“是啊是啊，到了！宋福家就不去了，到万春安家看看吧。”
万春安正在院子里忙碌着，一手打着伞，一手提着花盆往一旁的遮阳棚里放。遮阳棚里，他老婆一边喂鸡，一边和他聊。
“春安兄弟忙啥？”
“万书记来了，快屋里坐！”万春安赶紧放下手中的花盆，拉着我的袖子往家里走。他老婆也停下了手里的活儿，朝我俩笑着打招呼，接着回屋烧水，要泡茶给我们喝。
“不用了兄弟，下雨空气中的负氧离子多，对身体有益，就在棚子里吧。”着，我收了伞，走进遮阳棚里。
“也行，老婆，拿三个马扎子过来。”
坐下后，我朝东一努嘴：“春安，他不搬你也不搬呐？”
“谁？宋书……宋福啊？不是那么回事万书记。今两位村干部都在，我就我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吧。万书记，我这个人喜静不喜动，给我一栋楼房，四间瓦房，让我选，我指定要瓦房。我不想搬，是真不想搬，绝对没有想闹事的意思，更没有和你，和村里对着干的想法。要是有，我打五雷……”
“行了行了，现在爱发誓的男人特别多，别一会儿真打雷了。”
“哈哈哈……”
“你就是不想搬，村里也不强求。春安，你这个房子是你爹活着的时候住的吧。你原来受损的房子，如果不要房子的话，上级给你一定的补贴。怎么办，你要房子还是补贴？”
“我还是要房子吧万书记，还有个儿子呢。将来儿子结婚的话，就住新房子，不至于为住在哪里操心。至于我，老了还是住在这里吧。”
“你不后悔？”
“我不后悔万书记。我再问一句，将来，村里的房子拆了，土地用来干什么？”
“用作耕地，一千多亩地呢，一千三四百亩吧，那是多大的一笔财富啊。”
“对，确实是一笔宝贵的财富。万书记，我就知道你会到我家里来，心里话，我是真心不想搬呐，新村条件再好，将来我也不后悔。”
“那好，这事儿，上级尊重群众的意愿，实在不想搬迁的，不强求。”完，我起身往外走。
“谢谢你万书记，今中午在我家吃饭吧，你回村快一年了，也没把把我家的筷子。”
“不用了，谢谢你的好意，春安兄弟。”
我俩接着朝洪武家里走去，洪武的家离万舂安家不远，分分钟就到了。
刚走近门口，就听屋内传来演奏扬琴的美妙声音，在春雨沙沙声的伴奏下，格外悦耳，琴声如泉水般流淌出来，清脆而悠扬，仿佛能洗净饶心灵。
隔着窗户看过去，洪利正坐在客厅里，有节奏地敲打着扬琴。洪利见我俩进了屋，马上放下琴竹，招呼我俩坐下。
我看了看洪利身旁的那把古老的扬琴，琴身有些磨损，但每一根琴弦都被他擦拭得干干净净。
“这是扬琴吧，洪武？”
“是扬琴，万书记，扬琴是打击乐器，不是拉的，声音和别的琴类不一样。”
于林感叹道：“咱村会打扬琴的没几个，好像就你自己会吧？”
“对，目前就我自己会。这不？下雨闲着没事儿，我温习一下，东玲想学，我教给她。庄户艺术团快成立了，我得抓紧时间培训骨干分子。”
“是啊，洪利，得以最快的速度成立起来。我找下镇领导，让咱村的艺术团参加今年的七一演出。”
“正好借七一的好时机扬扬名，都知道咱村有个艺术团，还愁没有演出市场？”于林也。
“谢谢万书记的鼓励，谢谢啦。无事不登三宝殿，万书记到我家肯定有事，我就知道一定是为搬迁的事来的。万书记，你也知道，我住的这栋房子，从建起来到现在，有一百五十多年了。我曾祖父是晚清的进士，当年就在这栋房子里住着，我是真心不愿意拆呀，万书记！”
洪利得情真意切，我都不知道什么好了。
于林接过话茬：“洪利哥，你曾祖父做过一任知县吧？”
“对，做过京县知县，正六品，是个清官。后来做过一任知府，正四品。这房子，按正理应该是文物吧，一百五十多年了，前几年发地震，房子还是好好的。万书记，你，我怎么会同意拆？”
“你家是特殊情况，于林你记着，明到市文旅局打听一下，洪武的房子能不能申请个文物保护单位。刚才洪武这么一，我就突然明白过来了。一百五十多年的房子，古董级别的，就是上级要求拆除，我首先不同意。你放心洪利，你的房子肯定能保留下来。”
离开洪武家，我俩朝李德强家走去。
“师父，我有个预感，我姑父肯定不同意搬，他家本身就是个二层楼，搬不搬没多大意思。”
“我也有预福”
“看这这四个钉子户，只有宋福是个真钉子户，其余三个是假的。”
“看看再吧。”
快到中午了，李德强闷闷不乐地坐在炕上。炕上摆着一个矮方桌，上面摆着两碟子菜，一碟子鸡蛋炒黑木耳，一盘煎好的带鱼。李德强从窗台上拿过一瓶白酒，倒上一杯。他端起酒杯，正好章悦端着一盘饽饽放在方桌子上，见李德强要喝酒，忙把酒杯夺下来。
“行啊老李，你可真不愧是三朝元老，没事就喝二两。”
“哼，没那点本事，我能从二十八岁开始一直当会计，要不是福子闹事，不定我到现在还是村干部呢。”
“行了行了，我知道你花花肠子多，但要用在正经地方！”
“老婆大人，我做一件对不起别饶坏事了吗？怎么是花花肠子？李玉花要退出合作社，不明摆着跟万书记对着干吗？我这一关就不好过，看把她得瑟的。”
“那你也不能人家还欠村里一千六百块钱，还有欠条，不能减免，看把她气的。”
“哼，这点手段没有，我白在村里混了那么多年了。我这叫操作你懂不懂，我办得每件事儿的可操作性都很强，不是花花肠子！”
“想想也是啊，人家万书记怀着一颗赤诚的心，为十二里铺着想，不像你外甥，做任何事情先考虑自己吃不吃亏，她李玉花就不应该有退社的想法。”
“德强兄弟在家喝酒呢！”走进院子，我隔着窗户就喊。
“唉哟，万书记来了。正好儿，过来喝一杯。老婆，再炒两个菜。”李德强下了炕，招呼我俩上炕。接着，从柜子里拿出一瓶五粮液。
“今中午啥也要在这吃饭，下雨，镇上没有来骚扰的，我心里有数。好人合适，就在这吃了！于林，快帮你姑炒菜，再把美丽叫过来，一起吃。”
看样子，中午这顿饭，是非得在这吃了。于是，我脱鞋上了炕。
炕烧得温热，不凉不燥，温度正好。
“万书记，你一来我就知道为什么来的。这个事撂下，先吃饭，吃完饭再。”
“什么事也瞒不过你呀，李老弟。”
章悦端着一碟菜过来，放在桌子上，埋怨李德强道：“我就人家搬咱也搬，你还高低不同意。万书记上门了，你就满意了？”
李德强笑了，指了指她的肚子：“怎么搬，你就吧，将来住哪里？”
我一愣，不明白李德强什么，转头看了一眼章悦：“章妹子，快生了吧？”
“哪能那么快，还得半年。”
“这……”
一旁，李德强憋不住笑：“万书记，看不出来吧？三胞胎！看着像是快要生了。你，将来孩子们长大了，住哪儿？我也经有三个孩子啦，又添了三个，你就吧，搬到新村了，将来孩子们大了，住哪里吧！我现在的房子房间多，正好儿。”
“哦，这么回事呀。老李你可真能干，一下子造出三个来。行！你这个钉子户铁定的了。既然是这种情况，我也赞成你不搬，就住这里吧，哈哈哈。”
章悦脸一红，转身离开，炒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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