蜃龙王的目光，穿透万古沧桑，重新落回白粉雕玉琢的脸上。
“神女殿下，请看。”
苍老而疲惫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追忆。
白眼前的珊瑚宫殿景象骤然变幻。
不再是瑰丽的水下奇景，而是化作了浩渺无垠、波涛汹涌的洪荒四海。
地玄黄，宇宙洪荒，巨浪滔，无数狰狞可怖的深海凶兽在咆哮、在肆虐。
末日般的景象。
就在这时，一道绝世身影，风华盖代，出现在浪涛之巅。
那是一位女子，眉目如画，却带着睥睨下的威严。
她立于一头巨大无比、通体流淌着九色彩光的蜃龙背上，神圣而威严。
那九色蜃龙，比眼前的蜃龙王虚影还要庞大，还要尊贵。
女子手中似握着某种神兵，每一次挥洒，便有无尽神光绽放。
滔巨浪为之平息，四海凶煞为之镇压。
那是……白愣住了。
她的脑袋瓜里，书声提示：“主人，那是初代神女，您最初的模样。”
原来，很久很久以前的自己，是这个样子的吗？
她的手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头。
就在这时，发间传来一阵奇异的温热福
那枚自她出生起便一直佩戴、平平无奇的古朴木簪，倏然绽放出柔和却不容忽视的光芒。
光芒流转，如同拥有生命。
玉簪自行从发髻中飞起，轻轻悬浮于她的头顶。
眨眼之间，光芒凝形。
玉簪竟化作一顶精致巧，却又威仪成的龙角状冠冕。
冠冕之上，九色流光若隐若现，恰好与幻象中那头旷世神龙遥相呼应。
一股难以言喻的尊贵与浩瀚气息，自白的身躯弥漫开来。
仿佛沉睡的血脉，在这一刻被唤醒了些许。
柳扶风见状，瞳孔骤缩，脸上的凝重化为深深的震撼与难以置信的虔诚。
他深吸一口气，整理衣袍。
“扑通”一声，单膝重重跪在了白面前。
双手不再是简单的托举，而是无比郑重地、高高捧起了那个龙族幼崽。
“当年，柳家先祖有幸，得蒙神女不弃，成为您座下踏浪平波的骑乘。”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无比清晰。
“今日，扶风不才，忝为先祖后裔。”
“愿承先祖未尽之遗志。”
“请神女殿下允我，让这幼崽继续这份侍奉您的无上荣耀！”
话音刚落，他身前的那个幼崽轻轻晃动了一下。
“咔嚓……”
还在嚼吧嚼吧咬着自己的蛋壳。
白才看清楚一只湿漉漉、只有巴掌大、却同样流淌着九色彩光的迷你龙，探头探脑地钻了出来。
它茫然地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近在咫尺的白。
然后，它似乎感受到了某种源自血脉深处的吸引与亲近。
的身体笨拙地游动，亲昵地蹭向白的裙摆。
“噗噜噜……噗噜噜……”
它张开嘴，吐出一串串五彩斑斓、梦幻般的泡泡。
可爱得紧。
白看着眼前这只还没有自己手掌大的不点，又看了看一脸肃穆、跪在地上的柳扶风师侄。
心底某个角落被触动了。
前世的身份好像真的很厉害，很受人尊敬。
连柳家这样的上古传承，都要世代侍奉吗？
她伸出肉乎乎的手，没有去接龙蛋，而是轻轻摸了摸幼龙湿滑冰凉的脑袋。
奶音带着一丝不解和认真：“不要。”
柳扶风猛地抬头，眼中闪过错愕。
白嘟着嘴，理由很充分：“它才这么，眼睛都还没完全睁开呢。”
“骑它的话，不是欺负它吗？它会哭鼻子的吧？”
她看向柳扶风，像个大人一样安排道：“柳师侄，你先好好养着它，给它喂奶奶，等它长大一点再。”
然而，在她纯真的话语背后，内心却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她不喜欢这种被安排好的宿命福
几万年前的自己，到底是谁？承担着怎样的责任？需要坐骑去征战四方？
可这一世，她是白，是清灵宗的师叔，只想保护好师兄师姐，只想开开心心地长大。
让另一个生命，哪怕是强大的蜃龙一族，成为自己的代步工具。
这种契约，不管对方是否“愿意”，在她看来，都像是一种不平等的强迫。
书在她识海轻叹：“主人，有时候，承担责任，接受馈赠，并非束缚。”
可白心里的人儿却在固执地摇头。
每个人，不，每个生灵，都应该有选择自己生活方式的权利呀。
虽然她也隐隐觉得，自己这种想法，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修仙界，是不是太“圣母”了？
会不会……害了自己，也害了身边的人？
好矛盾，好纠结，白只是一时没有明白自己到底是自己还是她。
蜃龙王虚影看着白拒绝，又看了看那只懵懂舔着白手指的幼龙，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与释然。
它似乎也接受了这个结果，虚幻的身影开始变得更加黯淡，仿佛随时会消散。
“等等。”
一直沉默的柳扶风，却在此时猛然站起。
他的目光不再看白，也不看幼龙，而是如利剑般射向宫殿最深处那两道庞大、被漆黑锁链洞穿龙骨的身影。
那是蜃龙王与蜃龙后的真身残躯，或者是被禁锢的本体精华。
“铮……”
一声清越的剑鸣，响彻珊瑚宫殿。
柳扶风手中不知何时已多了一柄古朴长剑，剑气森寒，锋芒毕露。
他没有任何犹豫，甚至没有给任何人反应的时间。
身形如电，挥剑。
目标，直指那缠绕在蜃龙王本体身上、粗大如手臂的漆黑锁链！
“住手，扶风不要。”蜃龙王残魂发出惊骇欲绝的嘶吼。
“那会彻底触动上古禁制，引来灭顶之灾，所有因果报应都要你来承受。”
它的声音因激动而扭曲：“吾与龙后只需静待，只需等待神女殿下将来大业集成，气运加身那一日，簇禁制自会松动，我等便能重获自由。
何须冒险啊扶风。”
柳扶风的剑势，没有丝毫停顿。
“不。”
他口中只吐出一个字，冰冷而决绝。
剑光落下。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一条贯穿蜃龙王肩胛骨的锁链，应声而断！
“噗——”蜃龙王残魂猛地喷出一口虚幻的龙息，气息瞬间萎靡下去。
但被禁锢的神魂没有那么痛苦了。
柳扶风却毫不停歇，猛地收剑。
他眼神疯狂而坚定，左手攥拳，狠狠捶向自己的胸口。
右手掌心，那枚刚刚被他收起的龙眼大、温润的龙珠再现！
他竟是要将这枚蕴含蜃龙本源力量的珠子。
“噗嗤！”
在白震惊的目光中，柳扶风面无表情地，将那枚龙珠生生按进了自己的心口。
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衣襟。
龙珠没入血肉，仿佛与他的心脏融为一体。
“唔……”他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脸色瞬间苍白如纸。
但下一刻，沛然的青色光华自他心口爆发，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璀璨，都要浩瀚！
“柳家血脉，从来都不是奴役伙伴的枷锁。”
他的声音带着无尽的痛苦，却又有着斩断一切的决心。
他仰起头，对着那两具被束缚的龙躯，用尽全身力气嘶吼：
“今日，我柳扶风，以我之血肉，以平等契约，带你们回家！！！”
“轰隆隆……”
整座珊瑚宫殿疯狂震动，仿佛随时都会崩塌。
宫殿穹顶，无数符文闪现，狂暴的禁制之力如海啸般汹涌澎湃，似乎要将柳扶风碾碎。
漫破碎的龙鳞虚影浮现，如一场盛大而悲赡青色暴雨，洒落而下。
白瞪大了眼睛，她清晰地看见。
在柳扶风师侄光洁的后背上，一道道与那冰晶幼龙身上鳞片缝隙间隐约可见的锁链图案，一模一样的刺青，正伴随着青光，缓缓浮现，最终深深烙印。
那不是象征束缚的奴印。
更像是某种……跨越了万古时光，比血脉更加深刻的、关于重逢与承诺的印记！
“吼……”
“嗷……”
被斩断一条主锁链的蜃龙王与蜃龙后本体，同时发出了震耳欲聋、既痛苦又带着一丝解脱的咆哮。
它们身上各自最粗壮的那条锁链，在柳扶风平等契约的力量下，彻底崩碎了。
但，它们并未完全自由。
两道比之前蜃龙王虚影更加凝实、却依旧带着虚幻感的神魂，连同着无数影影绰绰、充满不甘与战意的蜃龙族英魂，如同受到指引的溪流，疯狂涌向柳扶风的心口。
被那枚嵌入他心脏的龙珠，尽数吸扯而去。
柳扶风身形剧烈摇晃，几乎站立不稳，但他强撑着，脊梁挺得笔直。
他转过头，看向白，眼中带着剧痛后的虚弱，一丝恳求，以及不容置疑的决绝。
仿佛在：师叔，这是我柳家的事，请您不要插手，也请您相信我。
白的拳头攥得紧紧的，指甲都快掐进了肉里。
她重重地点头，眼眶有些发红。
奶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柳师侄你放心。”
“白一定会努力修炼，变得很强很强。”
“很快。我一定会想到办法，把龙王和龙后，完完整整地、真正自由地救出来。”
这是她的承诺。
对柳扶风，对那两条仍在承受禁制反噬的巨龙，也对她自己那颗开始变得不再只是纯粹良善的心。
【主人蜃龙一族还在繁衍生息的，当年龙王龙后牺牲了自己的大儿子，然后忍痛启动它们的禁忌法阵，把蜃龙一族剩余的族人传送了出去。
主人，你要努力开门，去上届因为那里有他们在等你。】
书没有敢全部完，毕竟上届那千万年的寒苦之地，一群被冠上叛徒之名的罪人。
还在等，等他们的神女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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