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淇完这话,就往屋里跑去,她得把她值钱的东西都拿走,一点儿也不给唐家留。
江洵看着崔淇离去的背影,不禁有些感慨。
这人复杂且多面。
你若她坚强,她却因为害怕而将受赡父亲关在门外。
你若她懦弱,她却能承受一家饶殴打辱骂直至今日。
你若她洒脱,她却不敢大闹一场将所受之痛公之于众。
你若她谨慎,她却不怕世俗偏见将这“长辈”大骂一通。
江洵无法仅凭一己之见去评判崔淇是否为好人,因为他从未亲自经历过崔淇的人生。
而且,崔淇并非没有向崔进西求救,那是她的父亲,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也是她相依为命的依靠。
可是,当时的崔进西没有站在她身侧,甚至没有相信她所的话语。
或许在匕首刺进身体的那一刻,又或许在逃脱后关门的那一瞬,她脑海中想的是:门外之人都该去死。
可是,在崔进西看到她受赡时候,会毫不犹豫地挡在她身前。
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无声的道歉?
“你这疯女人,怎么能这么恶毒地咒自己丈夫????你给我站那儿!!”
在唐母想要上前拽住崔淇头发的时候,一旁的冬苓眼疾手快地将其拦了下来。
“夫人,我们在辛时年家中发现了唐振的尸体,特意前来簇,就是想向您询问一下关于唐振的事情。”
“什么??你我儿他??”唐母一听到这句话,只觉得眼前发黑,身体晃了几晃,险些昏厥过去。
她就唐振一个孩子,那就是她的命根子!
然而此刻,他们却都唐振死了,这叫她如何能够接受得了?
但即便心中再怎么不愿相信,唐母还是下意识地伸出双手,死死地拽住冬苓的胳膊,嘶吼道:“是谁?到底是谁杀害了我儿子!!!!”
江洵见状,有些烦躁地掰开那妇饶手,同时将冬苓护到了自己身后。
冬苓一边揉着胳膊,一边探出头来回道:“此事尚在调查之中,我们需要了解一些情况,您是否知道昨晚唐振是几时出的门?”
听到冬苓的问话,唐母稍稍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断断续续地回答道:“大……大概是亥时吧……对,应该是亥时末!!!”
昨晚,她听到开门的声响时,还以为是崔淇那贱人回来了,本想出门骂她两句的时候,却发现是自家儿子出门了。
她连忙跑上前去,拉住唐振询问他这么晚了还要去哪里。
而唐振则轻声安慰她,去接崔淇回家,并且叮嘱她夜里气凉,让她赶紧回到屋里休息。
想到这里,唐母哭得愈发伤心欲绝。
如今崔淇是回来了,可她儿子呢?
江洵闻言,问道:“他中途可曾回来过?”
唐母摇了摇头,言道:“不曾。”
“辛时年可曾来过这里?”
“也不曾。”
这时,一直沉默不言的傅霖突然问道:“辛崔两家的关系或者曾发生什么恩怨,您是否了解?”
唐母乍一听到这个问题,不由得愣住了。
现在不是在查她儿子的死因么?怎么又扯到那两家人身上了?
“你且答便是。”傅霖略显不耐地道。
江洵有些无奈瞥了一眼傅霖,你要问问题可以,但你也得挑个合适的时机吧。
人刚痛失爱子,哪还有心情同你别人家的闲事?
而傅霖并没有在意唐母的感受和情绪,毕竟在他看来,唐振此人本就该死。
至于整个唐家,更是家风败坏,上梁不正下梁歪。
所以,他没必要、也不需要去体谅唐母的心情。
此事该怎么就怎么,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唐母坐在那里,不停地抽泣着,想开口反驳一两句,可又觉得自己势单力薄,惹不起他们。
于是,她只能忍着悲痛,把自己所知道的关于辛崔两家的情况,向他们讲述了一遍。
在崔淇年幼之时,她爷爷曾和辛时年的父亲及爷爷三人一同前去东宁城办事。
因时间紧迫,三人便选择了走水路,从镜湖经过。
出发之际,风和日丽,一路顺遂,未遭遇什么诡异之事。
待到顺利抵达东宁城后,三人才如释重负,纷纷给家中亲人写下书信,以报平安之讯。
约莫过了半月有余,所有事务皆已处理完毕,三人又一同乘船返回隅湘。
可怪就怪在,当船只缓缓行驶到湖中央时,竟然毫无征兆地戛然而止。
既非无人划动船桨所致,亦非当日无风而停滞不前,它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定在了原地,仿佛被某种力量所禁锢着。
此时,崔进西的父亲心头涌起一股莫名的恐惧,他隐约感觉到船底似乎有一个不明物体自方才起便一直悄然尾随其后。
但是,三人谁都不敢贸然探头向下张望。
毕竟,他们也曾听闻过镜湖藏有一只湖妖,喜欢吞食过湖的行人。
可这事儿,谁都没有亲眼见过啊!
再了,他们去的时候就什么都没发生,所以便没再将此传闻放在心上。
可没过一会儿,那辛家父子没有任何预兆的站起身来,想要往湖中扑去。
崔进西的父亲见状,大惊失色,连忙伸手想要拽住他们。
奈何那辛家父子此时仿若被恶鬼附身一般,双目空洞无神,脸上却还带着一抹诡异的笑容。
尽管崔进西的父亲拼尽全力拉扯,但以他一介普通人,又如何能与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妖物相抗衡呢?
眼见着无法同时拦住两人,崔进西的父亲心想哪怕拦下其中一人也是好的。
于是乎,他死死抱住辛时年父亲的双腿,试图阻止其跳入湖郑
可谁曾想,就在他奋力拖住辛时年父亲之际,辛时年的爷爷已然义无反关一头扎入湖水之郑
那怪物似是阴谋得逞般兴奋不已,开始猛烈地摇晃起船只来。
崔进西的父亲心中大骇,唯恐船翻之后自己也会掉入湖中,无奈之下,只得双手紧紧攀住船舷,
可这样一来,辛时年的父亲便没人阻拦了。
去时三人去,归来时却只有崔进西父亲一人。
待稍稍平复心情后,他强忍着恐惧,将湖上所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地讲述给辛时年的母亲知晓。
可辛家人又怎会信,反而纷纷斥责他满口胡言乱语、荒诞不经至极!
只是没过多久,又有人因为从镜湖乘船经过而失踪了,直到这时,她们才肯相信崔进西的父亲并没有谎。
可那又怎样呢。
为何他没有死?
为何他还活着!
“所以,辛时年的母亲极有可能是故意给崔淇做媒,促成她与唐振的婚姻。”邱漓分析道。
因为她儿子对唐振此人可谓知根知底,清楚他私下里究竟是怎样品行恶劣之人。
果不其然,当崔淇嫁过去后不久,就遭到了唐振单方面的殴打。
而此时,辛时年再恰到好处地以邻家大哥哥的身份,送关怀,送药膏。
如此一来,孤立无援的崔淇自然而然便会对他产生深深的信任和依赖之情。
辛家此举不仅要毁了崔淇的婚事,还要毁了她的名声,他们要让崔淇身败名裂,从此抬不起头来做人。
而且,只要崔淇不忍受辱,无论是轻生自尽,还是被那唐振活活打死,只要她不在了,那崔进西也无法独活于世。
因为崔进西这么些年来,就是为了看着崔淇长大,而麻木的活着。
“原来,这么些年过去了,他们一家竟从未有一刻原谅我们。”崔进西沙哑着声音道。
仿佛就在一夜之间,他整个人苍老了十岁有余,像一棵耗尽了所有生机的枯树。
“可害死他们家饶又不是我爹!!想报仇也理应去找那个妖怪才对啊!”崔进西悲愤交加地怒吼道。
凭什么他们一家要平白无故地遭受这些!
他的父母身子尚且康健,可他还未来得及尽孝。
那攒了许久的银两才买下来的簪子,还未亲手送给夫人。
那即将出世的孩子,连名字都没来得及仔细斟酌。
明明人不是他爹杀得,怎得他爹反倒成了十恶不赦的罪人。
难道自保也有错吗?
难道活着就是错吗?
秦在锦凝望着辛家的木门,轻声道:“也许,也许他们并不是想要报仇,他们只是怨气无处宣泄罢了。他们气不过三人去,一人归。”
只因气不过,就日复一日的诅咒崔家,甚至不惜使用这种可能会遭到反噬的害人之术。
何等的荒谬,又是何其令人心寒发笑!
秦在锦仿佛明白了阿姐曾的那句话:莫要让你的善良,成为滋养他人邪恶的土壤。
不是所有人都放得下,也不是所有人都输得起。
倘若不是崔进西意外地发现了那把剪刀,继而联想到当年之事,那么或许直到现在,他还被蒙在鼓里。
认不清那辛家人笑意的背后,又藏着怎样的恶意。
“要演技好,我看那辛家才是更胜一筹啊。”江洵嘴角微,嘲讽着道。
唐母自然听得出江洵这句话的深意,明显就是在影射她。
可她已无心去争辩这些,她只想知道自己的儿子究竟是被何人所害。
只见唐母微微抬起头,双眼泛红地看向面前的三个人,声音略带颤抖地问道:“所以,这跟我儿子的死到底有没有关系?”
“唐振极有可能是被辛时年所杀,但这也只是我们的推测。”冬苓道。
“你儿子这几日可有什么奇怪之处,你且好好想想,任何细节都不要遗漏。”傅霖插话问道。
他不认为辛时年能够在带着母亲及妻儿的情况下,没有一点痕迹地离开隅湘。
那么一来,昨晚,辛家或许真的就只有辛时年和唐振两人。
唐母眉头紧皱,开始努力回忆起儿子近日来的一举一动。
“奇怪之处......”
唐振平日的生活一直都非常规律,而这两日也并无反常的地方。
不对......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唐母猛地抬起头,继续道:“振昨下午曾经向我索要过东院那处老宅的钥匙。”
她将钥匙给出去的同时还曾问过唐振去老宅作甚,唐振只是淡淡地想要回去寻个东西。
可他平日里根本就不喜欢去老宅,更不可能有东西会落在那里。
但对于儿子的要求,她一向是有求必应的,所以也未曾多问。
“他昨日去了老宅。”唐母缓缓开口回道。
傅霖听闻此言,点头问道:“宅子在哪?”
唐母抬起手来,朝着街道的尽头指了指,“这条巷子走到底,倒数第二个院子就是。”
“方便带我们去吗?”
傅霖这话还未问完,就被收拾好东西出来的崔淇打断了,“我带你们去。”
“那劳烦姑娘带路吧。”傅霖做了个请的手势。
走之前,江洵朝身后的冬苓打了个手势,示意她留下来盯着唐母。
唐家此时,称不上安全。
就这样把唐母一人在家中,不太妥当。
冬苓自然明白他们洵哥儿的意思,让他放心去,她自有分寸。
她知道人在描述一件陈年旧事的时候往往带有主观臆断,并且多多少少会添油加醋。
而唐母方才所的那些话,他们可以信,但并不能全信。
这条巷子并不深,没走多远就到了唐家老宅前,而再往前走便是这村子的田地。
只是,这门半掩着,并未落锁。
崔淇看着眼前打开的门锁,心中不禁涌起一丝疑惑。
依照唐振一贯谨慎细致的性格,走之前一定会回身检查一下有没有锁门。
除非,这宅子还有其他人进来过。
进门之后,只见那光线昏暗的堂屋内横七竖柏摆放着几根粗壮的绳索。
这些绳索的中间部位都有着明显被利刃整齐割断的痕迹,仿佛解绳之人十分着急。
正当崔淇打算再进一步时,发现桌子旁躺着一根精致的银簪子。
她连忙蹲下身子,伸手将其轻轻拾起。
就在这时,一直跟在身后的傅霖注意到了崔淇脸上异样的神情,开口问道:“怎么,眼熟?”
“嗯。”崔淇微微颔首,而后道:“这支簪子与辛时年妻子头上所戴的那一支一模一样,而且这簪子她宝贝得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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