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笑起来。
郭谝子打趣道：“晶晶这一句话，怕是要把董大娘家的酸菜都掏没心喽！”
…………
晚上在董大娘家蹭了顿酸菜馅饺子，一家人吃得心里暖乎乎的。
董大爷又去拍《西游记》了，听董大娘，都已经拍到第七部啦。
老爷子几乎每部都去客串，一会儿扮妖怪，一会儿演神仙，挺有意思。
现在董大娘看西游记的乐趣就是找自家老头。
这一顿饺子，不只是填饱了肚子，更像是把心也给熨帖了一遍。
涂志明、秀芝，还有晶晶、莹莹和大头，都像是真正回到了家。
那种感觉特别温馨，让人懒洋洋的，又特别安心。
孩子们闹腾、大人们笑，谁也不防着谁，谁也不藏着心眼，这种滋味，走遍下也难找。
月光悄悄溜进屋，东屋炕上四个孩子还叽叽喳喳个不停。
从城里软床换到乡下火炕，一时半会儿还真不太适应。
“好热啊！”涂大头第一个嚷起来。
“热就忍着，”涂晶晶可不惯着他，“本来我没觉得，你一，我也热了。”
涂莹莹望着屋顶，声：“还是家里好……
明虎头和郭羊球还约我们去钻草垛，新发现个秘密基地，可宽敞了。”
何家华一听，腾地坐起来，轻手轻脚把窗户推开一条缝。
凉风嗖地钻进来，涂大头立马笑了：“还是大姐好！大姐最疼我！”
何家华嘴硬：“谁疼你？我是自己热！”
涂晶晶插话：“这风不能吹久，爸这叫阴风，吹多了脸会歪。”
何家华一听，赶紧又从被窝里钻出来，“啪”一声把窗关严实了。
涂大头不乐意：“大姐你干嘛？我还没吹够呢！”
何家华白他一眼：“本来就流鼻涕，脸再歪了，还能看吗？”
“我啥时候流鼻涕了？”
“还不承认？我今都看见了，流到嘴边你还舔了一下。”
涂晶晶和涂莹莹顿时叫起来：“涂大头！你好恶心！”
涂大头嘿嘿笑：“郭羊球他们也舔，我就尝尝啥味儿……”
涂晶晶扭头就朝正屋喊：“爸！涂大头偷吃鼻涕！”
“我没吃！就舔了一下！”
涂志明披着衣服走过来，拉过涂大头号了号脉。
“有点受风，轻微感冒。先别睡，我去弄碗姜茶。”
又给三个女孩依次看了看，“你们没事，不用喝。”
涂大头哀嚎一声，三个丫头偷笑着钻回被窝。
夜渐渐深了，孩子们总算安静下来。
窗外隐约传来几声虫鸣，像是夏快要来的预告。
两口子偎在一起，体温正好，呼吸相闻。
“志明哥，我还是觉得，哪儿都不如咱们这五间砖房好。”
秀芝声音柔柔的，手指轻轻抚过涂志明下巴上硬硬的胡茬。
“我也觉得。港岛的席梦思再舒服，也不如火炕睡得踏实。”
“志明哥，有时候想想，咱们是不是也不用这么拼命？
钱赚多少才算够啊？
刚嫁你那会儿，二十块钱就是大的数目，什么一千、一万的，听都没听过。
村里最富的人家，也就五百块存款。”
秀芝抿嘴笑了笑，声音更软了：
“跟了你之后，好像就从没为钱发过愁。
你当赤脚医生、放马、挣双份工分，打猎捕鱼贴补家用……
后来搞社办企业，生意越做越大。
又弄了港岛身份，现在成了首富。”
她往他怀里靠了靠，接着：
“美在京城跟我，咱们国家的外汇储备还不到一百亿美元，但你一个人在港岛就有两百亿。
她你这叫富可敌国……”
“志明哥，一个人赚了一个国家的钱，大家都你了不起。
可要是赚这么多还不知足，人就会变得焦躁。
咱们得知足，知足常乐。”
涂志明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
“媳妇儿，我真的很知足。”
“有你这么好的媳妇，知冷知热；有三个可爱的孩子，不愁吃穿——人生这样，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人这一辈子，真正花在吃穿上的能有多少？
活着，就该随遇而安。
生来贫穷，要么逆改命，要么安贫乐道，都是本事；
生来富贵，能守成家业、不负初心，也不容易。”
他把她搂得更紧些，声音沉沉的：
“人呐，有多大屁股穿多大裤衩，有多大本事打什么排位。
以前我的棋局是咱们这个家，后来是牧场七队，现在，是全世界。”
“媳妇儿，棋下到这儿，咱们已经不会输了。
往后飞来飞去，你就当是玩儿。
别觉得是负担，咱们不是为了挣钱，钱到这地步已经赔不完了。
咱们要的是那种翻云覆雨、指点江山的感觉，这可不是谁都能体验到的。”
秀芝笑了，撒娇似的问：“我是不是有点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不是，你这叫不忘初心。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不管有多少钱，还惦念着最初的日子、最初的人——这特别难得。”
涂志明轻声：“这世上最好的，就是念旧的人。”
“咱家晶晶就最念旧！”
秀芝笑，“你看她那些玩具，哪怕破了旧了也舍不得扔，都收在箱子里，时不时还拿出来玩。”
“所以我闺女是最好的闺女，我媳妇是最好的媳妇。”
涂志明心里一热，翻了个身。
“你干嘛？”秀芝声音有点慌。
“两口子还能干嘛？”
“你是不是……又偷吃破浪八丸了？”
“没啊，不是你锁保险柜里了吗？”
“那你怎么……”
“这是正常水平。媳妇儿别话了，影响发挥。”
“坏死了，你们男人脑子整都是这个……”
窗外的月光越来越亮，像一匹银绸铺在草浪上。
夜风裹着青草香溜进窗缝，火炕还留着晒了一整的太阳味儿。
涂志明听着秀芝呼吸渐渐变沉，手指无意识地绕着她的发梢。
几点绿莹莹的萤火忽地从窗前掠过，像迷路的星星。
秀芝在梦里咂了咂嘴，睫毛被月光染成柔软的银边。
远处的草海里，隐约传来几声狼嚎，像在诉生命的倔强和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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