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姐，在这巷子乱转，到底要干什么啊。”
巷子传来呵斥声。
“你看你看掌柜的。”伙计忙道，“又是这样被人抓住。”
柳掌柜看过去，见君姐被一个妇人拦住。
“这可是京兆尹东厢判司簿尉周大人家的夫人。”他道。
这一连串的名头一般人听了有些懵，但就算只是德盛昌一个引客斟茶的伙计，也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京城这里有朝官衙门又有京兆尹府治，更有临近的三县十八乡，各类型的官员遍地走，走在街上随便一撞就能装上个京官选人。
虽然很多京官选人日子过得跟普通人没什么区别，甚至还有些困顿，但那也是官，阎王好见鬼难缠，得罪了人指不定哪里就被下了绊子。
所以对于这些官吏身份做生意的人都是第一件就要背熟认清的事。
这也是为什么京城居大不易。
“这位周大人最是能无事生非的。”伙计有些紧张，“掌柜的过去解个围吧。”
君姐不懂事惹恼了这位周夫人可就麻烦了。
柳掌柜抬抬脚又忍住。
他们做票号金钱生意的一个最基本的要求就是要守信。
大东家方少爷过一切听从君姐安排，君姐没开口他们就不能动。
“再看看吧。”他道。
君姐看了看自己打着幡子，对那妇人含笑施礼。
“我是九龄堂的铃医。”她道。
妇人看着她手里的幡子。
“专治各种疑难杂症，妙手回春，药到病除。”她念道，念完看着君姐一笑。“姑娘，口气不啊。”
君姐应声是。
“没有真本事不敢出师。”她道。
妇裙没想到她竟然没客气，摇摇头。
“姐，你既然有医馆，那就去坐堂，你如果是铃医，那就没有医馆可坐。”她道。“你这打着医馆的名号满街乱晃是什么意思？”
“道不轻传。医不叩门，我九龄堂新开张，民众不知道。所以我就先做铃医，便利民众求医。”君姐道。
妇人好气又好笑。
“姑娘，你原来也知道医不叩门啊。”她道，“你这满街的乱钻。哄孩子闹腾乱吃东西，已经不是叩门了。你这是扰民了。”
“夫人，我给孩子们的蜜饯是我九龄堂特制的解暑丸，如今暑气湿重，孩子不思饮食。吃一些对身子好。”君姐和气的道。
“姑娘，这里是京城。”妇人道，伸手指着外边。“这条街上就有三个医馆，不敢里面人人都是名医。但其中一家的大夫也多少有些名气，我们身子不舒服了就走几步过去看大夫就好了，有什么药要吃走几步让医馆里熬制，怎么会专门等着你来治病呢？”
“夫人自然用不着我。”君姐依旧和气的道，“我是在等用得着我的人。”
妇人摇摇头懒得再。
“我就再指点你一下，你就不要来京城乱晃了。”她不客气的道，“你要真有心治病救人，就去乡下，去那些缺医少药的地方济世救民去，别来这里装腔作势哗众取宠。”
罢拂袖，看着门房。
“把门前洒扫干净了，什么人都往里面放。”
这话喊的是门房骂的却是君姐。
巷子里的看热闹的民众对着她们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君姐神情平静，柳儿虽然带着几分不悦但因为姐的叮嘱而只是抱紧了幡子。
“走吧。”君姐道，转过身摇起了铃铛。
清脆的铃声不紧不慢的回荡着。
柳掌柜紧皱的眉头散开，神情几分惊讶。
别的且不，君姐这耐性可真不错。
想到这里柳掌柜凝神沉吟一刻。
其实认真想想，铃医这种事看起来有些荒唐，但仔细一想真不是谁都能做的。
尤其是君姐这样的女孩子。
要知道她出身杏林世家，父亲又是官员，且得忠义之名。
就这样走街串巷，招摇过市，蒙受冷眼嘲笑咒骂，还能这般的和气。
要么是生好脾气，要么就是有所图。
脾气么，方家上下甚至票号里都知道，这位君姐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
想到这里，柳掌柜抬脚迈步追了上去。
“君姐。”他施礼道。
君姐停下脚。
“柳掌柜。”她含笑道，“有什么事吗？”
“我有一事不明。”柳掌柜开门见山道，“君姐为什么要做铃医？如果需要打响名气，我们也有办法让很多病人上门来求诊。”
君姐笑了笑。
“上门来打响的名气，对我来不够。”她道。
不够？
“那你这样做真的能打响名气吗？”柳掌柜诚恳道，“这些人都不需要看铃医。”
“能啊。”君姐道，“只要我找到需要看铃医的人。”
需要看铃医的人？
在这京城里什么人需要看铃医？
到处都是医馆，遍地都是名医。
难道还要像在汝南那样赠送免费的药和问诊来博得善名打响名气？
那也不用出来做铃医啊，在九龄堂摆个告示免费诊病一个月就可以了嘛。
柳掌柜想不明白。
宁云钊却想的有些明白。
“需要看铃医的人，自然是相信铃医的人。”他敲了敲桌面自言自语，猛地拔高声音，“丁，丁。”
丁从外边忙跑进来。
“少爷，又怎么了？”他问道。
“君姐今日还出门吗？”宁云钊问道。
丁一脸无奈。
“少爷，你要实在想见君姐就去吧，你去了她不会扔下你不管还是逛街的。”他道，“我一跑三趟去看君姐，也代替不了你。”
宁云钊听得皱眉。
“什么话。”他道，“我要见她自然是有事，没事我去见她做什么。”
丁干笑几声，原来前几次陪君姐吃饭喝酒就是有事啊。
宁云钊起身走了几步。
“她今日会去西城吗？”他问道。
丁哦了声。
“应该是，昨日君姐就在西城，还没转完呢。”他道，“根据我这几日的跟随观察，君姐很有耐性也很有条理，把东城分四条街逛完了才向西城去的，那么西城肯定也要这样。”
宁云钊停下脚步。
“丁，十一的姨兄的奶兄弟家就在西城。”他道，“你去告诉他要君姐治病。”
丁听得有些晕，怔了怔才想起来少爷的是谁，这弯子绕的，真亏少爷想的起来。
“那我跟他是少爷你的？”他问道。
“你是我的，那他还是自己相信吗？”宁云钊皱眉道，“你去找他闲谈喝酒，把汝南的事讲给他听。”
丁恍然。
“少爷高明。”他笑哈哈的道，“这样他不会疑心，而且君姐也不会疑心。”
就算得知和宁云钊的关系，君姐也不会想到是宁云钊的叮嘱，而是听闻传奇。
“少爷你对君姐真是太好了。”丁又感叹道。
“那是因为她自己好，她要是没那般医术，我也不会这样做。”宁云钊淡然道。
好像是个这个道理，好像又不是，丁摸摸头。
“但别的人有这样的医术，少爷也会这么做？”他忍不住问道。
宁云钊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因为答案太明显，他不想自欺欺人。
当然不会，别的人又不是她。
他之所以这样做，自然是因为她是她。(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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