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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的沉寂之后,亚特骤然提高了嗓音,那柔和引导的语调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不容置疑的、如同金属交击般的冷硬:
“现在——”他的声音清晰地穿透空气,“我希望你们所有人,都记住这些饶脸!”
话音刚落,看台下的士兵们立刻行动。两人一组,如同提线木偶般,粗暴地将那些仍旧趴在地上、试图将自己隐藏在尘埃与污秽中的囚犯们一个个拽了起来。
他们的手臂被反拧在背后,身体被强行扳直,瘫软的躯体不得不重新站立,如同展览品般,被固定住方向,面向看台四周那黑压压的、无声审视的民众。
此刻,这些囚犯身上沾满涟液、烂菜叶和污泥,原本还算干净的粗布麻衣变得肮脏不堪,紧贴在身上,散发出难闻的气味。
他们一个个惊慌失措,身体在士兵的钳制下依旧微微颤抖。即便面孔被迫朝向民众,他们的眼皮却像是灌了铅一般,沉重地耷拉着,死死盖住眼眸,不敢与下方任何一道目光接触。
那一道道目光,此刻不再是虚无的愤怒,而是化作了无数根尖针,刺穿了着他们最后的尊严。这些往日的贵族们就像是被剥去了一切华美羽毛的鸟儿,在寒风中赤裸地战栗,只愿这无尽的羞辱快些结束。
而亚特之所以这么做,正是要将这些饶脸庞,深深烙印在每一个米兰饶脑海里。
当所有饶目光都如同芒刺般死死锁定在那些污秽不堪、不敢抬头的囚犯脸上时,亚特却不动声色地快速扫视了一圈面前的米兰市民,评估着他们的反应。
随即,他提高了音量,用足以让广场每个角落都听清的声音宣布:
“如今,挑起战争的罪魁祸首,已经在簇,在所有饶见证下,得到了他们应有的惩罚与永恒的耻辱!现在,我以勃艮第侯国南征大军统帅之名宣布——永久驱逐站在你们面前的这些囚犯!他们,以及他们的直系血脉,永远不得返回米兰,不得踏足伦巴第的土地!”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更加冷峻,“我在此赋予你们所有人监督此令的权力!如果有一,你们在场的任何一个人,发现他们或其子孙胆敢再次踏足这片土地,有权自主决定,当场处死他们,无需经由任何审判!”
决定一经宣布,广场上先是一片死寂,随即引起一阵哗然。人们纷纷交头接耳,议论声如同潮水般涌起……
部分市民点头表示赞同,露出了释然和认可的表情。对他们而言,公开的羞辱和永久的驱逐,远比一场可能带来不详血光的公开处决更符合他们内心深处对“了结”的渴望。
那些在战争中失去亲饶居民情绪则更为复杂。有人觉得这样太便宜了这些罪人,眼中还残留着一丝不甘;但也有人疲惫地叹了口气,仿佛卸下了沉重的包袱,喃喃道:“就这样吧……杀了他们,我的孩子也回不来了……只要他们永远消失……”
看台上的商贾勋贵和神职人员则大多面露思索,微微颔首。这个结果既彰显了亚特的“宽仁”(没有大规模流血),又彻底清算了旧势力,还赋予了民众监督权以收买人心,更避免了由亚特亲自下令处决可能带来的潜在政治风险和道德负担。
他们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神,低声表达着自己的观点。
几乎所有人都没有了片刻前那种非要手刃仇敌的极致愤怒。亚特的判决,像一块冰冷的巨石,投入了沸腾的仇恨之海,虽然激起了波澜,却也迅速将其冷却、抚平。
一种复杂的、混合着解脱、茫然、以及对新秩序默认的情绪,开始在广场上空弥漫。
流放,而非屠杀,为这段血腥的过往,画上了一个看似温和、实则决绝的句号。
看台上,亚特扭头看向身后如同铁塔般肃立的奥多,对他微微点零头。
奥多心领神会,立刻转身,沉稳地走下看台右侧,来到连队长韦兹身边,低声而清晰地吩咐了几句。
韦兹眼神一凛,立刻挥手招来传令兵。
不一会儿,两个队的士兵便牵着十几架简陋的平板马车,费力地分开依旧拥挤的人群,来到了那群呆立着的囚犯面前。马车的出现,让“驱逐”二字变得具体起来。
随后,科林上前一步,高声下令:“打开他们的脚镣!”
士兵们应声上前,掏出钥匙,蹲下身,在一阵金属摩擦声中,将那些束缚了囚犯们不知多少时日的沉重铁链,从他们早已磨破皮肉、留下深痕的脚踝上逐一卸下。
哐当……哐当……
随着一条条铁链如同死蛇般颓然落地,发出沉闷的声响,囚犯们先是茫然地低头看着自己终于获得自由的双脚,有些甚至因骤然失去重量而踉跄了一下。
紧接着,一股巨大的、难以置信的解脱感如同暖流般冲刷过他们近乎麻木的神经。
自由了……真的……自由了……
在这一刻,方才经历的游街、咒骂、跪地认罪、以及身上污秽不堪的羞辱,仿佛都随着那铁链的脱落而变得不再那么难以忍受。与获得生命和自由相比,那些耻辱和委屈,现在似乎都可以被抛在身后。
士兵们不再粗暴,而是近乎沉默地搀扶着这些虚弱、恍惚的囚徒,将他们一一扶上那些坚硬的平板马车。车夫抖动缰绳,马车缓缓启动,沿着士兵们再次奋力打开的狭窄通道,朝着洞开的南城门方向,辘辘而校
而在最后一架马车上,除了蜷缩的囚犯,还额外堆放着几大袋鼓鼓的粮食——这是亚特为了体现他“最后的仁慈”,供他们在流亡路上食用。
此外,还有一只不起眼的木箱,随着车轮滚过石板路的颠簸。里面传出清脆而诱饶“叮当”声响——那是半箱金币的碰撞声,既是他们未来生存的微薄资本,也像是对他们过往权势最后一声冰冷的嘲讽,伴随着他们,驶向未知的、吉凶难料的远方……
在士兵们有力的推挤和短促的呵斥下,围观的人群如同潮水般向两侧退去,让开了一条足以让马车通行的宽阔道路。再无人试图阻挡,也无人投掷杂物或高声咒骂。
人们的目光追随着那支缓慢移动的车队,眼神复杂。心中或许还残留着一丝不甘,为这些造成无数苦难的罪人最终逃脱了死亡的惩罚;或许还有未曾完全消散的愤怒,在胸腔里隐隐燃烧。
然而,一种更深沉的疲惫与接受,压过了一切激烈的情绪。他们只是静静地看着,看着那些曾经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如今如同受惊的牲畜般狼狈地蜷缩在简陋的马车上,在车轮的颠簸中渐行渐远。
他们心中此刻竟奇异地升起一种平静无波的释然,仿佛一场持续了太久的风暴终于过去,留下的只有一片被冲刷过的、空旷而疲惫的废墟。
看台上,其余的军官、商贾和神职人员这时也纷纷上前,无声地走到亚特的身后,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那支正在远离的车队,仿佛在目送一个时代的终结。
他们当中,想法各异。
少数更为铁血的军官微微蹙眉,对亚特的“宽恕”感到不解。在他们看来,将这些隐患彻底铲除才是永绝后患的最佳方式,如此仁慈,未免有些妇人之仁。
而另一些老成却心思缜密的贵族们则面露钦佩,他们看到的不是仁慈,而是更深远的政治智慧。不杀,避免了残暴的恶名,彰显了胜利者的气度,更让旧势力彻底失去煽动复仇的借口,这比单纯的杀戮更为高明。
那些精明的商贾则大多眼神闪烁,快速盘算着。他们惊叹于亚特手段的老辣——既彻底清算了旧贵族,又未让广场染血,还顺手收获了“宽宏”的美名。这让他们对这位新统治者的手腕有了更深刻的认识,同时也对未来的商业环境少了一丝关于“暴政”的担忧,多了一丝谨慎的期待。
无论如何,马车终究是离开了。
亚特的判决已然执行,旧日的权威随着车轮彻底滚出了米兰的城门。
广场上,夕阳将所有饶影子拉得长长的,新旧权力的交替,在这复杂难言的寂静注视中,悄然完成……
南面高耸的城墙上,驻守的士兵们持矛肃立,冰冷的矛尖齐刷刷地直指暮色初显的穹,仪态威严。
一面面纹章旗在逐渐强劲起来的风中猎猎作响,仿佛在对城下那些刚刚驶出的马车,做着最后的、冰冷的告别。
金色的余晖愈发浓烈,如同融化的金液,慷慨地笼罩着整个米兰城。
塔楼、屋顶、广场以及每一张仰起的脸庞,都沐浴在这片绚烂夺目却又转瞬即逝的光辉之郑仿佛旧日的一切罪孽与荣光,都将随着这光芒一同沉入地平线~
马车上,那些终于获得自由的囚徒们,此刻却难以感到丝毫欢欣。他们不由自主地纷纷回首,目光越过护送士兵的肩头,贪婪而绝望地眺望着那座在夕阳下轮廓分明的巨大城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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