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一片纯粹由意识构建出来的精神空间中，两位颜色分明的少女相对而视，久久沉默。
终于有一人不甘于这片寂静，开口打破了平静。
“你赢了，开心了吧？”
无数的情绪闪过黑裙少女的眼底，她像是一位别扭的孩子，却在最后脸上只挤出了一抹失落与自嘲的神色。
“现在你可以回去了，你是赢家，作为失败者的我，会……”
“谢谢。”
“？！”
黑裙少女原本耷拉的脑袋瞬间抬起，她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了对面的白裙女孩，那张长时间保持着不苟言笑的脸上，竟牵扯出了一抹淡淡的微笑。
“你在什么胡话？”
魔女曼陀罗皱起了眉，同时握紧了双拳。
“不要以为你这次赢了，我就会……”
“对不起。”
魔女曼陀罗的话语再一次戛然而止，她连退了几步，随后猩红色的双瞳中冒出了被戏耍的愤怒。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又是感谢，又是道歉的，果然，你这个女人见到我失败之后，就已经等不及的想要来嘲讽我，羞辱……”
对话再一次被打断，但这一次，并非是语言还是动作。
纯白的少女第一次向她伸出了手，那是邀请，也是搭建彼此之间桥梁的第一步，她有些不可置信的瞳孔震颤，不太相信这个动作是眼前之人会向自己做出来的。
她邀请了自己，而并非像以前那样沉默，拒绝，回避，甚至是压制，她留给自己的不再是背影，而是自然且平静的微笑。
那笑容温和真挚，不含一丝的瑕疵与虚伪。
魔女曼陀罗见过这笑容，她与南郁离共享着记忆与视觉画面，她清楚的记得这是在那个青年注视着房间中唯一一张全家福时才会露出的表情。
“你到底想怎么样？！”
魔女曼陀罗都有些崩溃了，到底能不能让自己讲完一句完整的话？动不动就打断自己的讲话，这让她心中的许多情绪和台词都无法发泄，她到底是存心的还是故意的？
看着眼前顶着一张与自己一模一样容貌，眼眸里却闪烁着孩子般闹别扭情绪的少女，纯白曼陀罗的眼底闪过了一丝愧疚。
她依旧保持着伸手的姿势，笑容不减。
“很高兴认识你，曼陀罗。”
“你！”
魔女的瞳孔在清晰的听到这句称呼后猛地收缩，她呼吸变得有些急促，表情上的管理更是一塌糊涂，她像是一位无措的孩子，茫然又不知为何的看着对面那个最熟悉的人。
她竟然称呼自己为曼陀罗，那个自己多次强调，却在现实之中无一人承认的身份，称呼，姓名，那个看似自己永远无法得到的东西，却在她的口中第一次得到了承认。
“你，你……别以为用你那些花言巧语就能蒙骗到我，我才不会上当，谁稀罕当什么曼陀罗，我只是觉得有趣，对，只是觉得有趣而已，曼陀罗什么的，无论是作为名字还是代号都难听死了！”
魔女攥着拳头，低着头，都差点跺脚。
她想尽了脑子之中糟糕的词汇，可奈何共享的记忆中的确没什么好的参考可以提取，急切的她只能用自认为尽可能“恶毒”的话语去否定。
“是吗？那你喜欢我称呼你什么？我可以改。”
纯白少女的眼眸中闪烁着认真的神色，仿佛并不是在开玩笑。
“不行，你……”
魔女急了，话语几乎脱口而出，可当话出了口，她才反应过来，眼睛中尽是懊悔。
“你都看到了吧？”
“你到底在什么莫名其妙的话，我……”
“那些画面，那些过去的画面，那些南郁离的记忆，那些原本独属于我的记忆，你都清楚的看到了吧？”
点点萤火之光自纯白少女的身上生成，每一粒微弱而闪烁的光源都代表着一段记忆，记忆的萤火虫萦绕在少女的身旁，簇拥着记忆的主人。
魔女看着那些荧光愣愣失神，却偶然间发现那些神奇的萤火虫不止围绕着她飞舞，记忆朝她汇聚而来，并在她的身旁留下存在过的痕迹。
纯白曼陀罗趁着魔女曼陀罗失神的这个间隙，再次开口。
“自你在我的体内诞生之初，你便拥有了与我相同的力量，最初我对你的态度是带着恐惧与回避，我不清楚自己的身体里为什么会多出这么一个完全不一样的自己……”
“自那件事情之后，随着时间的推移，我的实力慢慢衰弱，而你的力量却在不断增强，我们逐渐熟悉了彼此，但沉默依旧是你我之间的主旋律。”
“我猜你接下来就会为了压制我这个邪恶的魔女意识，你费了多大多大的功夫与努力，忍受了多少的痛苦和折磨……”
反应过来的魔女脸上划过了一丝冷笑。
“不，你并没有错，相反，就如我之前所言，该道歉的人是我。”
纯白曼陀罗注视着魔女曼陀罗脸上的错愕，神情不变，声音平淡且温润，这副语气像极了过去的她与妹妹对话的态度。
“是我的木讷与偏见才导致了如今的局面，你并不是邪恶的魔女，不，你和所有人都一样，生来只是个孩子，只是一张未曾涂抹过任何颜色的白纸，你来到这个世界，好奇的想要接触唯一能接触的人，也就是我……”
“但我却没能给予你正确的回应与指导，是……”
“够了！”
平静的对话随着魔女曼陀罗的一声嘶吼停止。
“你那副高高在上的语气是什么意思？你以为你是谁？我在你的体内诞生，所以你觉得你就是我的母亲或者父亲？”
“回应，指引，我从来都不需要那些东西！就像你之前对我的那样，用尽一切办法将我封死在漆黑的意识深处！”
“反正过不了多久，我就会变得更强，我会挣脱出你的束缚，完全掌控这副躯体，然后让你眼睁睁的看着我操控着这副身体，去毁掉你心中一切美好的人和物！”
魔女曼陀罗像是气急败坏的怒吼道。
“但你并没有这么做，就像你口口声声要杀了我们的妹妹一样，我不否认你现实中的行为极端又过激，但……”
“直到最后一刻，即使清瑶的笛声令你痛苦万分，让你中途已经不知道生出了多少个想要杀了她的念头，可在最后的冲刺，你的爪子明明能够触碰到她，最紧要关头，你还是收手了，不是吗？”
纯白曼陀罗的琥珀色瞳孔中倒映着那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娇俏少女，无暇的眼眸中有且只有这一人。
“我只是，我只是……那只是一个意外，其实，其实我恨不得现在就将那个丫头片子千刀万剐！”
魔女曼陀罗还在为自己做争辩，试图将自己塑造成一个真正心狠手辣的极恶魔女形象。
纯白曼陀罗轻轻摇头，似乎并不认可魔女曼陀罗的这一辞。
“圣人论迹不论心，即使是我也不可能做到完全的表里如一，当你收手的那一刻，其实你就已经是曼陀罗了，你是另一个我，不同性格的我，不同认知的我，但无论我们之间有多少不同的地方，无法否认的是……”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我们都是曼陀罗，是彼此之间无法分割的另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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