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浸墨棉絮，沉沉压着四合院。
槐树蝉鸣已歇，只剩几声夜虫低吟。
许家屋里，白炽灯的光洒在水泥地上，把墙上的人影照得清晰分明。
许母刚喝了碗热水，脸色却依旧没缓过来，攥着衣角的手还在微微发颤，一开口声音里的火气就压不住。
她像是要把白受的委屈全倒出来：“他刘海症阎埠贵算个什么东西！
跟咱们家做了多少年邻居了，转头就跟佟志那个愣头青穿一条裤子，合起伙来坑咱们！真当咱们许家好欺负不成？”
她往炕沿上重重一捶，连灯绳都跟着晃了晃：“大茂是找人揍了贾东旭，可那是贾东旭先找事！
在轧钢厂钳工车间，那么多人看着呢，他趁着大茂腿上带伤，上去就动手，那叫趁人之危！换成谁能咽下这口气？”
许母顿了顿，继续道：“我们家大茂又没瞎话！秦淮茹跟傻柱有一腿，这事院里谁不知道？他贾东旭凭什么打人！”
坐在一旁的许雪听得眼睛都圆了，愣愣地插了句嘴：“妈，不会吧？秦淮茹长得那么漂亮，看着又温柔贤惠，怎么会看上柱子哥，还跟他……”
话没完，就被许母一个白眼打断。
“怎么不会？”
许母往前凑了凑，刻意压低了声音，却还是藏不住语气里的鄙夷。
“这院里谁不知道他俩那点猫腻？今儿中午我去中院水池子洗碗，刚走到拐角就听见二大妈跟三大妈在那儿嚼舌根。
二大妈有一次，她在后院碰见傻柱跟秦淮茹，俩人躲在树后头搂搂抱抱的，还亲嘴呢！
三大妈也跟着搭腔，她不止一次看见傻柱把爪子伸进秦淮茹怀里，那模样恶心让很！”
许雪娇嫩的脸“腾”地一下红透了，手指绞着衣角，却还是忍不住追问：“那……那贾东旭哥不管吗？还有于莉嫂子，她就眼睁睁看着？”
“管什么管，他贾东旭就是个窝囊废！”
一直没话的许大茂突然冷笑一声，往炕桌儿上吐了口唾沫，“十个贾东旭加一块儿，都不够傻柱揍的，他敢管？
至于于莉，我今儿下班特意跟她，傻柱在厂里跟那个叫黄丽华的漂亮娘们走得近，结果你猜怎么着？
她愣是不信，还帮着傻柱话！不知道傻柱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把她哄得团团转！”
“大姑娘家家的，问这些干嘛，回屋睡觉去。”
许富贵突然沉下脸，瞪了许雪一眼，语气里带着不容置喙的严肃。
许雪被父亲这么一训，嘴一撅满是委屈，许母见状拉了拉她胳膊，柔声道：“雪，听妈的话，先回里屋睡觉去吧，不早了，你明还要上学呢。”
听见母亲也这么，许雪的委屈更甚，却没再反驳，只是转身时故意把脚步踩得重重的，“砰”的一声，房门被甩得震响，连白炽灯的光都跟着颤了颤。
许母叹了口气，转头对许富贵道：“你也是，跟孩子好好不行？非得板着脸。”
“她呀，就是被咱们给惯坏了，现在连一句重话都不得了。”
许富贵揉了揉眉心，随即话锋一转，眼神里多了几分冷意。
“回正事，你们就没琢磨过，今儿全院大会，为啥刘海中和阎埠贵死盯着咱们家不放，一门心思帮贾东旭？”
许大茂皱着眉摇了摇头：“我正纳闷呢！贾东旭那抠搜样，平时连块糖都舍不得给人，能给刘海症阎埠贵他们什么好处？
再贾家在院里的人缘，全被贾张氏那个泼妇败光了，跟谁都合不来，刘海中他俩犯得着为了贾家跟咱们撕破脸？”
许母也跟着点头，满脸疑惑地看着许富贵：“是啊，我也想不通。按咱们跟老阎、老刘虽没多亲近，可也没结过仇啊。”
“哼哼，他们是在拿咱们家立威呢！”
许富贵冷笑一声，手指在炕桌上轻轻敲着，眼神里透着几分了然。
“自从易中海因为逛半掩门被公安抓了现行，‘一大爷’的位置被街道办撸了，换了佟志那个愣头青上去，你没发现吗？这三位大爷在院里的威信，早就不如以前了。”
他往窗外瞥了一眼，夜色更浓了，连隔壁的灯光都暗了些：“以前易中海在的时候，院里的人多少还怕他几分。
现在佟志刚上来，没什么根基；刘海中一直想往上凑，却没人服他；阎埠贵满脑子都是算计，也没多少人待见。他们早就想找个由头，把威信重新拾起来。”
到这儿，许富贵的语气沉了沉，带着几分咬牙切齿：“好巧不巧，大茂这事正好撞在他们手里了。
他们哪是真为了帮贾东旭？分明是拿咱们家当鸡，要给院里其他人看——
你看，谁敢不遵守他们定的‘规矩’，就是这个下场！这叫杀鸡儆猴！”
许大茂听得眼睛都红了，攥着拳头往炕沿上一砸，木炕沿被砸得“咚”响，连桌上的搪瓷缸都晃了晃。
他怒道：“这群孙子！合着咱们家成了他们立威的靶子了？我饶不了他们！”
许母见状，赶紧上前拉住许大茂的胳膊，掌心的温度带着些微颤抖。
她的语气里满是慌急：“大茂！你可不能再惹事了，今儿这一出把妈吓得心都快跳出来了。
你可是咱们家的独苗，要是真因为这事儿有个三长两短，我和你爹后半辈子可怎么活啊？”
她着，眼眶又红了，指尖用力攥着儿子的衣袖，像是怕他下一秒就冲出去。
许大茂甩开母亲的手，胸膛还在剧烈起伏，额角的青筋都绷了起来：“妈，我咽不下这口气！
他们合起伙来坑咱们，120块钱就这么白给了？往后在院里，咱们还怎么抬头做人？”
“抬头做人不是靠硬碰硬！”
许富贵突然开口，声音比刚才沉了几分，眼神里的算计更浓了些。
“你以为现在去找他们闹，就能讨回公道？今儿全院人都看着呢，你要是跟他们对上了，那就是错上加错，到时候别讨公道，能不能保住工作都两！”
他指了指炕桌，语气放缓了些，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咱们许家在院里立足这么多年，靠的不是冲动。
刘海中想当官想疯了，阎埠贵满脑子都是算盘，佟志那个愣头青没主见——他们仨各有各的软肋，只要咱们沉住气，总能找到机会。”
许大茂听着，攥着拳头的手慢慢松了些，眼神里的戾气淡零，却还是不服气地哼了一声：“那也不能就这么算了，总得让他们知道咱们许家不是好欺负的。”
“急什么？”许富贵拍了拍他的肩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日子还长着呢。现在最重要的是稳住，别再让人抓住把柄。
等过阵子，我自有办法让他们把今儿欠咱们的，一点一点还回来。”
许大茂听着父亲的话，攥着的拳头慢慢松开，胸膛的起伏渐渐平缓，可心里那股憋屈劲儿还没散。
他盯着炕桌上的搪瓷缸发愣，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睛猛地亮了一下，随即又有些迟疑地皱了皱眉。
这事出来，免不了要被爹妈念叨，可若是不，又觉得错失了个能拿捏阎家的机会。
他磨了磨后槽牙，反正自己以前那些风流事，爹妈也不是不知道，索性咬了咬牙，往前凑了凑。
许大茂压低声音开口：“爹，妈，我跟你们个事——今儿全院大会闹得正凶的时候，我瞅见阎解成跟一个漂亮娘们黏黏糊糊的。
俩人在槐树下靠着，那女的还给他擦汗，眼神腻得能拉出丝来，看着就不正常。”
话还没完，就被许母伸手打断，她眉头一皱，语气带着点嗔怪：“大茂，你的那是阎解成刚娶的媳妇，叫徐桂花。”
她着，眼神复杂地上下打量了许大茂一番，语气更严肃了些，“我可警告你，不许打人家新媳妇的主意！
就算咱们跟阎家有气，要报复也不能用这种法子，都是一个院里住着的，传出去多难听？
再了，这事要是让你媳妇娄晓娥知道了，她能饶得了你？”
许富贵也跟着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敲了敲炕桌：“听见你妈的没？赶紧收起你那点花花肠子！
你跟娄晓娥结婚也有些日子了，先踏踏实实给我们老两口生个大胖孙子，才是正经事！整净想些没用的！”
“不是，你们先听我把话完啊！”
许大茂赶紧摆手，被爹妈训得有点臊，摸了摸鼻子，声音又压低了些。
“我不是想打她主意，是我认识那个徐桂花——她以前是做‘半掩门’生意的！”
“什么？”
许母瞬间瞪大了眼睛，手里攥着的衣角都差点扯破，声音都变流。
“你啥？徐桂花是干那个的？大茂，你怎么知道的？你可别瞎胡！”
许富贵原本还板着的脸，听见“半掩门”三个字，眼神几不可察地晃了晃。
他端起桌上的搪瓷缸喝了口水，才勉强压下心里的不自在——他大概能猜到儿子是怎么“认识”的了。
果然，许大茂被母亲追问得脸颊难得红了一片，头也低了些，声音细若蚊蝇。
“以前……以前我照顾过她好几次生意，在她那儿待过，她浑身上下什么样，我到现在都记得清楚……”
这话一出，屋里瞬间静了下来，只有白炽灯的电流声“嗡嗡”响着。
许母愣了半，才缓过神来，指着许大茂，半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你……你这孩子！你怎么能去那种地方……还跟这种女人打交道！”
“妈，这都是以前的事了！”
许大茂赶紧辩解：“我跟你们这个，是想咱们能拿这事拿捏阎家一把——阎解成要是知道徐桂花是干这个的，还敢娶她进门？
这要是在院里传开了，阎家的脸不得丢尽了？
阎埠贵不是爱面子嘛，到时候看他还怎么在院里当这个三大爷！”
许母听得有些心动，却还是有些犹豫：“可……可这事要是闹大了，会不会连咱们家也牵扯进去？毕竟你也……”
“急什么？”
许富贵突然开口，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搪瓷缸边缘，显然在心里反复盘算。
他沉默了几秒，才缓缓道：“这事……咱们得办，但绝不能那么莽撞！”
他抬眼看向许大茂，语气里多了几分谨慎：“咱们要想个法子借刀杀人，自己千万别冲在前面。
阎埠贵虽爱算计，但在院里也混了这么多年，真把他逼急了，指不定会干出什么事来。
犯不上为了这口气，跟阎家结下死仇，往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麻烦。”
“那咋借刀啊？”
许大茂皱着眉追问，刚起来的劲头又弱了些，“院里那些人，要么跟阎家没交集，要么就怕惹事，谁会帮咱们出头？”
“易中海啊！”
许富贵放下搪瓷缸，眼神一下亮了，语气里多了几分笃定，“他之前因为那事丢了一大爷的位置，心里能服气？
肯定憋着劲儿想找机会扳回点面子。咱们要是把徐桂花的事透点风声给他，他能不动心？”
他手指在炕桌上点零，继续道：“到时候他要是闹起来，那是他跟阎埠贵的恩怨，跟咱们可没关系。
阎埠贵被拉下水，没心思再管院里的事，咱们之前受的气，不就等于出了一半？”
许大茂听完，眼睛瞬间亮得吓人，攥着的拳头又紧了紧，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笑意：“爹，您这主意妙！
还有贾东旭，他跟阎解成不是走得近么，俩人整勾肩搭背的，这次我偏要让他们反目成仇！”
父子俩越越投契，脑袋凑得越来越近，压着的声音里时不时透出几声低笑。
搪瓷缸被碰得轻轻响，连白炽灯的光都像是被他们的算计染得沉了几分。
许母坐在一旁看着，手里攥着的衣角慢慢松开，终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她偷偷瞥了眼许富贵那张满是算计的脸，又看了看儿子眼里藏不住的得意。
许母心里暗自嘀咕：虽大茂这模样随了秃老李，半点没老许的俊朗。
可这一肚子弯弯绕的坏水，倒真是跟老许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往后这院里，怕是更不得安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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