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幼儿园的孩子们午睡后，正是交谊舞学习班开始的时间。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临时改为舞池的教室地板上。
留声机播放着舒缓的《青年友谊圆舞曲》，几对学员正在老师的指导下，略显生疏地跟着节奏移动步伐。
气氛原本轻松而愉悦。
突然，一阵尖锐的哭骂声惊动了了整个走廊，打破了室内和谐。
“杀的！这是啥地方啊！勾引人家媳妇儿不学好！伤风败俗啊！”
教室门被“砰”地一声猛地推开。
一个头发花白、穿着深色棉袄、面色铁青的老太太闯了进来。
她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屋里的人，唾沫横飞地哭嚎着。
音乐戛然而止。
所有学员都停下了动作，愕然地看向这位不速之客。
指导老师也愣住了。
来的正是学员关敏的婆婆，赵婆婆。
关敏原本正和一个女伴练习基本步，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尴尬和羞愤瞬间涌了上来，她下意识地想往人后躲。
“妈！您怎么来了？！您别在这儿闹！”关敏压低声音，急切地想上前拉住婆婆。
赵婆婆一把甩开她的手，几乎是在嘶吼：“我不来？我不来你就翻了！吃完饭就往这儿跑，是学啥舞？”
“我看就是学着怎么扭腰摆屁股，怎么勾搭野男人！家里的活儿不管了？孩子不管了？”
“我们老赵家怎么娶了你这么个不守妇道的媳妇儿！”
这些不堪入耳的指责，像鞭子一样抽在关敏脸上。
也抽在所有在场学员的脸上。
几位女同志的脸色都变得难看极了。
“赵家婶子，您这话可不对！”一个平时和关敏关系还不错的中年女学员看不过去，出声辩解，“我们这是正经学交谊舞，锻炼身体，陶冶情操，怎么就不守妇道了？”
“就是！现在都什么年代了！”有人声附和。
“正经？呸！”赵婆婆啐了一口，眼睛瞪得溜圆，“男女搂搂抱抱，贴那么近，这叫正经？我看就是窑子做派！把我儿媳妇都带坏了！”
“以前多老实一个人，现在想着打扮，心都野了！这破班必须关了！你们这些狐狸精，都回家呆着去！”
“妈！您胡袄什么！”关敏终于忍不住了。
婆婆的话不仅侮辱了她，更侮辱了所有来这里学习的人，尤其是组织者乔蔓青。
极度的难堪，和一股被压抑许久的委屈猛地冲上了头。
她猛地挺直了腰板，声音颤抖却异常清晰：“您凭什么这么我们？我学跳舞怎么了？我一到晚伺候你们一家老，我就不能有点自己的时间，学点自己喜欢的东西吗？”
“哎哟！你还敢顶嘴了？！”赵婆婆像是被点了炮仗，彻底炸了。
冲上去就用手指戳关敏的额头，“反了你了！就是来了这鬼地方才学的没大没！我今非撕了你这张脸，看你还怎么出来骚！”
着，竟真的伸手要去抓关敏的脸。
场面瞬间失控了！
关敏尖叫着躲闪，其他学员赶紧上前拉架，劝架的、看热闹的、被误山的惊叫的......教室里乱成一团。
孩子的哭闹声也从隔壁传来，显然是被这边的动静吓到了。
指导老师急得满头大汗，根本控制不住局面。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快！快去叫乔园长来！”
很快，正在办公室整理教材的乔蔓青就听到了消息。
她心里“咯噔”一下，立刻放下手中的东西，快步朝交谊舞班的教室走去。
还没到门口，就听见里面哭喊叫骂声混作一团。
她深吸一口气，推开门。
眼前的景象，让她倒吸一口冷气。
赵婆婆被两个学员勉强拉着，还在跳着脚骂，口水喷得到处都是。
关敏头发散乱，脸上挂着泪痕和一道浅浅的红印子，正被同伴护在身后，委屈地啜泣。
其他学员则脸上带着愤怒、尴尬和不安，议论纷纷。
看到乔蔓青进来，所有人都朝她看去，像是找到了主心骨。
“乔园长来了！”
“蔓青，你看这，这可咋办啊？”
乔蔓青目光冷静地扫视了一圈。
先是走到留声机旁，轻轻抬起唱臂，室内那刺耳的噪音消失了。
只剩下赵婆婆粗重的喘息，和关敏压抑的哭声。
“赵婆婆，您先消消气。”乔蔓青走到赵婆婆面前。
她语气平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镇定，“咱们有什么话，慢慢，别吓坏了孩子们，行吗？”
她的话点醒了众人，这里是孩子们的地方。
赵婆婆似乎也意识到这点，骂声低了一些，但依旧气哼哼地瞪着乔蔓青：“你就是办这害人班儿的？你看你把我家媳妇儿教成什么样了！”
“妈！您别了！跟乔园长没关系！”关敏带着哭腔喊道。
“怎么没关系？就是她带坏的！”
乔蔓青没有立刻反驳，而是对拉着赵婆婆的两位学员温和地：“两位大姐，先松开赵婆婆吧，没事，赵婆婆是明事理的人，就是一时着急。”
她先给对方戴了顶高帽。
那两位学员迟疑地松开手，警惕地看着赵婆婆。
乔蔓青又转向其他学员，带着歉意道：“各位同志，实在不好意思，今的学习班恐怕要暂时中断一下。”
“大家先回去休息，具体下次上课时间，我会再通知大家。给大家造成不便，非常抱歉。”
她态度诚恳，安排得有条不紊。
原本有些怨气的学员们也不好再什么，互相看了看，便三三两两地低声议论着离开了。
很快，教室里只剩下乔蔓青、指导老师、赵婆婆和关敏四人。
乔蔓青拉过几把椅子，“赵婆婆，关敏姐，老师，咱们坐下吧。站着也解决不了问题。”
关敏抽噎着坐下。
赵婆婆则扭着身子，勉强坐在椅子边缘一副随时准备跳起来再战的架势。
指导老师一脸忐忑地坐在一旁。
“赵婆婆，”乔蔓青声音依旧温和，“您的心情我能理解。您肯定是担心关敏姐，怕她学坏了，怕影响家庭和睦，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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