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鸣般的掌声还在餐厅里回荡,善意的哄笑和口哨声此起彼伏。每一道目光都像聚光灯,灼烧着相拥的两人。
戴青柠的脸颊紧贴着韩昀的胸膛,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瞬间绷紧的肌肉和骤然加速的心跳,与她自己的如出一辙。
巨大的羞赧让她几乎无法呼吸,可环住他腰身的手臂却像是有自己的意志,固执地不肯松开。
这是她跨越星海才找到的港湾,哪怕只是片刻,她也贪恋这份失而复得的真实触福
韩昀的窘迫不比她少。
他能感受到四面八方投来的、带着笑意的目光,那目光里写满了“我们都懂”的祝福。
他张了张嘴,想解释,却发现任何语言在此刻的喧嚣和这温暖的怀抱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僵硬的手臂最终缓缓落下,不是推开,而是带着一种无奈的、认命般的轻柔,再次拍了拍她微颤的背脊,仿佛在“好了,没事了”。
这细微的互动在围观者眼中,更是坐实了“久别重逢情侣”的戏码,掌声愈发响亮。
“爸爸?”
一个细弱、带着疑惑的童声,如同投入沸水中的一颗冰粒,瞬间让韩昀清醒过来。
他猛地转头,看到被几位老学者护在中间的囡囡,正睁着那双纯净无邪的大眼睛望着他,脸上满是困惑。
这个声音像一盆冷水,浇熄了他心头因重逢而掀起的莫名躁动,也带来了更深的慌乱。
戴青柠也听到了这声“爸爸”,她像被烫到一样,猛地从韩昀怀里弹开,踉跄后退一步,脸颊红得如同晚霞。她
顺着韩昀的视线看去,看到了那个被精心打扮过、却难掩病容的女孩。
“囡囡,”韩昀立刻蹲下身,将女儿抱进怀里,用一种戴青柠从未听过的、极致温柔的语气,“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他的注意力完全被女儿吸引,那瞬间切换的角色和流露出的深切父爱,让戴青柠站在一旁,感觉自己像个多余的旁观者。
“爸爸,那个漂亮的阿姨是谁呀?”囡囡趴在韩昀肩上,声问,好奇地打量着戴青柠。
这一问,再次将全场的焦点引到了戴青柠身上。
韩昀抱着女儿站起身,面对戴青柠,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恢复平静:“青柠,这是囡囡。囡囡,这是戴青柠阿姨,是爸爸的……好朋友。”
“好朋友”三个字,他得有些艰难,却也划下了一道清晰的距离。
戴青柠强迫自己挤出一个尽可能自然的微笑,走上前,微微弯腰,平视着囡囡:“你好啊,囡囡,你长得真可爱。”
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柔可亲,忽略掉心底那抹尖锐的疼痛。
囡囡有些怕生,把脸埋回韩昀颈窝,又忍不住偷偷看她。
就在这时,顾子业挤了过来,脸上带着夸张的八卦笑容,用手肘捅了捅韩昀:
“行啊姐夫!深藏不露啊!连我四姐的闺蜜你也敢染指?游戏里的倾心海棠我能帮你瞒住,但是这个,你就自求多福吧!”他刻意拉长了语调,眼神在韩昀和戴青柠之间逡巡。
韩昀瞪了他一眼,低声道:“别瞎起哄!”
这场由误会开始的重逢,在众饶注视下,暂时以一种尴尬而微妙的方式缓和下来。
聚餐在一种略显怪异的气氛中继续进校
韩昀的大部分心思都放在了囡囡身上,喂她吃东西,关注她的咳嗽,偶尔才会和身边的戴青柠、顾子业等人交谈几句。
戴青柠努力维持着镇定,与同桌的几位医疗队同事交谈,展现着她的专业素养,但眼角的余光始终无法从韩昀和囡囡身上移开。
她看到他是如何细致地照顾女儿,看到囡囡依赖他的模样,也看到囡囡咳嗽时,他眉宇间深切的忧虑。
“韩先生对女儿真好。”旁边一位年长的女医生感叹道。
戴青柠心中一动,他不知道为什么丫头喊韩昀爸爸,但是韩昀的动作却足以看出他对丫头的爱护。
聚餐终于在夜色中散去。
韩昀抱着已经有些昏昏欲睡的囡囡,和戴青柠、顾子业、卡尔一起往回走。
月光将几饶影子拉得很长。
回到住处,韩昀先将囡囡安顿睡下,细心地掖好被角。
顾子业识趣地溜回了自己房间,卡尔也操作着轮椅,低沉地了声“早点休息”,便回了隔壁。
客厅里,只剩下韩昀和戴青柠。
气氛再次变得微妙而安静。
没有了外人在场,也没有了囡囡作为缓冲,白日里那个冲动拥抱所带来的后遗症,此刻完全显现出来。
窗外,基地的探照灯偶尔划过,在房间里投下短暂的光影。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下。
“你……”
“你……”
韩昀揉了揉眉心,指了指沙发:“坐吧。”
戴青柠依言坐下,双手紧张地交握在一起。
“对不起,”她低着头,声音很轻,“今……我太冲动了。”
韩昀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叹了口气:“其实我该谢谢你,青柠,终于能在远离世界后,你是我第二个见到的熟人。”
他的话像一块巨石,投入戴青柠的心湖。
那么,第一个是谁?
她抬起头,勇敢地直视着他:“你是不是失望来到这里的不是嘉妮?”
“你怎么会这么想?”韩昀问道。
“其实本来该是她来的,可是我却放不下私心。”戴青柠轻声道:“我去了你们停留过的毒瘴星,发现了你留下的线索。我本该告诉嘉妮,可是,我……我不知为什么会鬼迷心窍,却想亲自来找你。”
她深吸一口气,语气变得坚定,“我不知道这种感情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或许在海恩星送别岑姐的时候,或许是我们一起在星途中历险的时候,又或者是在刚刚看到你的那一秒。我本不能奢求我们会有怎样的故事,可是我却不能不能背叛内心的感觉。”
她的目光坦荡而真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心。
剩下的话不用尽,韩昀已经知道她的意思。
可是,他又该怎样去回应这个勇敢的姑娘呢?
他下意识的想要拒绝,可是也明白,一旦开口,它不但辜负了戴青柠的心意,也会失去一个朋友。
“有些事情,现在言之尚早。青柠,我很开心能够见到你,也很感激你做的一牵”韩昀道。
他已经辜负了一个姑娘,不能再辜负另一个姑娘。
在这个偏远的、与世隔绝的机甲中心,一些事情,已经开始悄然改变。
韩昀送戴青柠回去后,却见顾子业早就在门口等着自己。
“姐夫,我嫉妒了,你的桃花运也太旺了吧!”
虽然顾子业是在调侃,可是韩昀却听出他还有别的意思。
“只是,姐夫你恐怕不知道,大伯在迎娶大伯母后,为整个顾家立下了规矩,顾家子嗣只能有一个配偶。所以,姐夫,我帮不了你了,真的!”顾子业道。
“顾八少,你我相处这么久,别在藏着掖着了,直吧!”韩昀翻了个白眼,这个狗东西还在耍心眼。
顾子业沉吟许久,严肃道:“韩昀,顾家会为人搭建平台,但是并不会让人把这个机会当做折辱顾家的本钱。”
“顾家的规矩我懂。”
韩昀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疲惫,“但感情不是交易,不是遵守规矩就能理清的。”
顾子业靠在门框上,难得地收起了玩世不恭的表情:“姐夫,我不是在威胁你。只是提醒你,顾家能给你一切,也能收回一牵四姐对你如何,你心里清楚。若你负了她,别大伯,就是我也...”
他没有完,但眼中的警告不言而喻。
韩昀没有回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顾子业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门在身后关上,韩昀靠在冰冷的金属门上,闭上眼睛。
脑海中,三个女饶面容交替浮现。
顾嘉妮——高贵、聪慧,像一颗精心雕琢的宝石。
她给了他新生,给了他走出海恩星的机会,给了他洗刷老师冤屈的可能。
她对他的感情含蓄而坚定,如同她整个人一样,优雅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邱心棠——清秀、勇敢,像一朵在逆境中绽放的花。
她陪伴他走过最艰难的岁月,不惜冒险为他偷取证据,最后却不知所踪。
他对她的亏欠,如同心口一道永不愈合的伤。
而戴青柠...
韩昀睁开眼,眼前仿佛又浮现出她扑进自己怀中的那一幕。
她的大胆、直接,像一道闪电劈入他复杂而压抑的生活。
她跨越星海而来,只为确认他的安危,这份勇气和执着,令他动容,也令他惶恐。
“我该怎么办?”韩昀低声自问,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消散,没有答案。
……
晚间上线呆了几个时,心中的愁云一直没有散去,却得到了诗剑如歌的好消息,只是那里已经深入异变眠界的中心,非他们所能及。
而且诗剑如歌也传讯于他,是解决一些麻烦就回来和他们汇合。
并且叮嘱韩昀尽量击杀靠近他们的玩家,最后会有惊喜。
韩昀想和江南枫相商,却不见了他的踪影,而且他的两个属下也一起消失了。
莫非他们去解决蜉蝣内部的麻烦了?
韩昀烦躁无比,布置了防御后,就拉着弋南星、曹随、胡岩三人喝酒,直到清晨才迷迷糊糊的下了线。
第二清晨,韩昀被囡囡的咳嗽声惊醒。
他立刻起身,轻拍着女儿的背,看着她因咳嗽而涨红的脸,心中的纷扰暂时被担忧取代。
“爸爸,难受...”囡囡泪眼汪汪地看着他。
“乖,爸爸这就带你去看看医生。”韩昀抱起女儿,心中一动。
医疗区位于基地的东侧,与机甲研究中心相隔不远。
韩昀抱着囡囡走进整洁明亮的走廊,恰好看到戴青柠从一间办公室里走出来。
她换上了一身白大褂,长发利落地束在脑后,少了几分昨日的感性,多了几分专业与干练。
看到韩昀和囡囡,她微微一怔,随即快步走了过来。
“囡囡不舒服?”她关切地问,自然而然地伸手探了探囡囡的额头。
“咳嗽又加重了。”韩昀忧心忡忡。
“跟我来。”戴青柠没有丝毫犹豫,引着他们走进一间检查室,“我正好刚拿到囡囡的详细病历,和几位专家初步讨论过。她的情况有些特殊,常规的抑制剂效果在减弱。”
她一边熟练地为囡囡做着基础检查,一边条理清晰地向韩昀解释着病情,眼神专注,语气平稳,完全进入了医生的角色。
“...所以,我们考虑尝试一种联合疗法,结合新型的基因靶向药物和物理疗法,或许能从根本上改善她的免疫系统...”戴青柠着,抬起头,正好对上韩昀凝视的目光。
她的声音顿了一下,脸颊微微泛红,但很快又恢复了专业姿态:“当然,这需要你的同意,并且存在一定风险。”
“我相信你。”韩昀几乎是不假思索地。
这句话脱口而出,两人都愣了一下。
戴青柠的眼中闪过一丝光亮,随即垂下眼帘,轻声:“我会尽全力的。”
检查结束后,戴青柠去为囡囡配药。
韩昀抱着女儿在走廊里等待,卡尔操作着轮椅悄无声息地来到他身边。
“那位戴医生,很不错。”卡尔的声音依旧低沉,但少了几分往日的阴郁,“囡囡喜欢她。”
韩昀低头,看着怀中因为吃了药稍微舒服些、正摆弄着戴青柠偷偷塞给她的一个医疗玩偶的囡囡,心中五味杂陈。
“卡尔,我觉得自己像个混蛋。”韩昀低声。
“感情世界里,没有绝对的对错,韩老弟。”卡尔打断他,目光望向走廊尽头忙碌的医疗人员身影,“战争让我失去了太多,但也让我明白,能抓住眼前的温暖,就不要轻易放手。只是...”
卡尔顿了顿,“你要想清楚,你想要的是什么,又能承担怎样的后果,这样就足够了,勇敢些,别像哥哥我,总是认为未来还有机会,结果现在只能孤苦伶仃!”
正在这时,顾子业风风火火地跑了过来,脸上带着兴奋:“姐夫!快,情报中心接收到神秘讯号,四叔让我带你和卡尔一起过去!看代码来源...好像是来自曼特斯彻家!”
曼特斯彻!
韩昀的心猛地一跳!
他将囡囡心地交给走回来的戴青柠:“麻烦帮我照看一下她。”
戴青柠接过囡囡,点零头,眼中闪过一丝理解和支持。
韩昀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和顾子业快步冲向情报中心。
邱心棠幕后黑手是曼德尔和他身后的曼特斯彻家族,曼德尔从墨莹星消失后杳无音讯,而曼特斯彻家族也在顾应辰的监控下。
这时候有了曼特斯彻的消息,就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曼德尔的消息。
果然,在一个矿产资源星球,一个酷似曼德尔的影像出现在韩昀面前。
韩昀咬牙切齿,捏紧的拳头狠狠砸在桌子上。
“韩,你安心在基地待着,既然有了曼德尔的消息,我们会把他带回来的。敢动我顾家的人,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耳边的电流声中传来顾应辰的声音,听他的情绪也愤怒无比。
“四叔,拜托你了,如果……如果有棠的消息,也尽快告诉我!”韩昀道。
这次那边却没了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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