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渊战场的硝烟尚未散尽，楚墨半跪在地的身影在残阳下拉得格外长。他胸口剧烈起伏，嘴角挂着的血沫被风吹散，露出苍白如纸的面容。方才硬撼魔神虚影时强行催动的气脉本源，此刻正像一群失控的野马，在他四肢百骸里疯狂冲撞。
“咳……”楚墨猛地捂住胸口，指缝间渗出的血珠滴落在龟裂的大地上，瞬间被蒸腾的浊气吞噬。他能清晰感觉到，那些曾如臂使指的气脉之力正在反噬——原本该温润流转的灵力，此刻变得滚烫而暴烈，顺着经脉一路灼烧，所过之处传来撕裂般的剧痛。
不远处，苏瑶刚从记忆牢笼的消耗中缓过神，转身便瞥见楚墨摇摇欲坠的模样。她心头一紧，星辰之力下意识在掌心凝聚：“楚墨！”
林风比她更快一步冲过去，伸手想扶，却被楚墨猛地挥开。这位以气脉刚猛着称的修士此刻双目赤红，额角青筋暴起，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低吼：“别碰我……气脉要……破体而出了……”
话音未落，楚墨周身突然炸开一圈肉眼可见的气浪。地面以他为中心裂开蛛网般的纹路，附近几具黑暗军团的尸骸瞬间被震成齑粉。林风被气浪掀得后退数步，惊觉这气脉之力已乱得彻底——本该呈青碧色的灵力此刻泛着诡异的灰黑色，像掺了混沌浊气的泥浆。
“是方才魔神虚影的余毒！”玄风长老拄着法杖赶来，花白的胡须因急促的呼吸微微颤抖，“那虚影溃散时，有一缕混沌魔气钻进了他的气脉！”
苏瑶瞳孔骤缩。她分明记得楚墨击碎魔神虚影时，那道溃散的黑气确实擦过他的左肩。当时众人都被暂时的胜利冲昏了头，竟没人留意这致命的隐患。
楚墨的身体突然剧烈抽搐起来，他死死攥着拳头，指骨因用力而泛白，指节深陷掌心。暴烈的气脉之力在他体内形成漩涡，每一次旋转都带着撕裂经脉的剧痛，他能感觉到自己的丹田像个即将被撑破的皮囊，五脏六腑都在跟着震颤。
“必须立刻疏导！”玄风长老急声道，法杖顶赌宝石亮起柔和的光晕，“林风，你以灵力稳住他的心神！苏瑶，用你的星辰之力护住他的心脉，不能让气脉冲破识海！”
林风立刻盘膝坐下，双手按在楚墨后背，精纯的灵力如涓涓细流注入。然而刚触碰到楚墨体内的气脉，就被一股狂暴的力量反弹回来，他闷哼一声，嘴角也溢出血丝：“好强的反噬……他的经脉快被自己的力量绞碎了！”
苏瑶没有犹豫，指尖凝结的星辰之力化作一道银线，心翼翼地探向楚墨的心脉。就在星辰之力与气脉接触的刹那，她脑海里突然闪过楚墨过往的片段——那个总爱把“气脉修士当以刚正立身”挂在嘴边的少年，在试炼中为保护同门硬抗妖兽的背影，在藏经阁里对着气脉图谱皱眉苦思的深夜……这些画面如破碎的琉璃，让她清晰感受到楚墨此刻的痛苦与不甘。
“楚墨，守住心神！”苏瑶的声音带着星辰之力的安抚，“想想你未完成的事，想想你过要守护的人！”
楚墨喉咙里发出压抑的痛呼，赤红的眼底闪过一丝清明。他确实有未竟之事——气脉一脉的古籍里记载着“三脉归一”的传，他本想在战后去求证；他还答应过师妹，要带她去看灵渊之巅的流萤花海……这些念头刚起，体内的气脉漩涡突然加速，混沌魔气像是被激怒的毒蛇，猛地窜向他的识海。
“不好！”玄风长老法杖顿地，地面浮现出淡金色的阵法纹路，“他快压制不住了！气脉若冲碎识海，轻则沦为废人，重则……爆体而亡！”
林风咬碎舌尖，以精血催动灵力，强行将楚墨的身体按在阵法中央：“苏瑶，有没有办法剥离那缕魔气？”
苏瑶额角渗出冷汗，星辰之力在她掌心剧烈跳动：“魔气已与他的气脉纠缠在一起，强行剥离只会让他气脉尽断！”她看着楚墨因痛苦而扭曲的脸，突然想起记忆牢笼中困住的深渊议会成员——那些人曾提到过，混沌魔气虽霸道，却畏惧蕴含“本源”的力量。
气脉的本源是什么？
苏瑶的目光落在楚墨紧握的左拳上。那是他常年握剑的手，虎口处有层厚厚的茧，此刻正因为气脉的冲击而不断颤抖。她忽然明白了——是信念，是气脉修士那份“宁折不弯”的本心。
“楚墨！”苏瑶的声音陡然拔高，星辰之力化作一道锐芒，不是去压制气脉，反而轻轻刺向他的灵台，“你不是总气脉如剑吗？剑有锋，亦有鞘！你的心，才是最好的鞘！”
这道星辰之力如同一记警钟，狠狠敲在楚墨的识海。他猛地想起师父临终前的话：“气脉再强，若失了本心，便成了伤人伤己的凶器。”是啊，他一味追求刚猛，却忘了气脉的根本在于“守”——守护初心，守护信念，而非一味强攻。
“嗬……”楚墨发出一声悠长的呼气，紧绷的身体竟缓缓放松。他尝试着不再对抗暴走的气脉，而是引导着那丝清明的意念，像握住剑柄般将乱窜的力量一点点收拢。
这个过程比之前的硬抗更痛苦。每一次引导，都像是用手去攥住烧红的烙铁，经脉传来的灼痛感让他几欲昏厥。但他死死咬着牙，脑海里反复回荡着苏瑶的话——心为鞘，意为锋。
玄风长老眼中闪过惊异，他发现楚墨周身的气浪虽然依旧狂暴，却多了一丝规律，灰黑色的气脉中渐渐透出原本的青碧色。林风趁机将灵力注入阵法，金色纹路亮起，开始辅助楚墨梳理气脉。
半个时辰后，当最后一缕混沌魔气被楚墨以气脉本源压制在丹田深处，他终于脱力倒下，胸口的起伏渐渐平稳。苏瑶瘫坐在地，看着楚墨苍白但已恢复平静的脸，长长舒了口气，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林风用布巾擦去楚墨嘴角的血迹，声音带着后怕：“暂时稳住了，但那缕魔气还在他体内，只是被压制住了。”
玄风长老收起法杖，神色复杂地看着楚墨：“这孩子……倒是因祸得福。经此一役，他对气脉的理解，怕是更上一层楼了。”他顿了顿，目光投向灵渊深处那道依旧在扩张的封印裂痕，“只是，深渊议会绝不会善罢甘休。楚墨倒下了，接下来，该轮到我们了。”
夜色渐浓，灵渊的风带着血腥味掠过战场。楚墨躺在临时搭建的营帐里，眉头偶尔轻蹙，似在梦中与那缕魔气对峙。帐外，苏瑶望着封印裂痕的方向，指尖的星辰之力悄然流转。她知道，这场战争远未结束，而楚墨用半条命换来的喘息之机，他们必须牢牢抓住。
边泛起鱼肚白时，楚墨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他缓缓睁开眼，首先看到的是帐顶的布幔，以及手腕上缠着的、带着淡淡星辰气息的绷带。他动了动手指，感觉到气脉虽仍虚弱，却比以往更加凝练，那缕被压制的魔气像颗沉寂的石子，提醒着他昨日的生死边缘。
“醒了？”林风端着药碗走进来，脸上难得露出笑意，“再晚些醒，苏瑶就要把灵渊的草药都翻遍了。”
楚墨想坐起身，却被林风按住。他看着药碗里墨绿色的药汁，忽然低声道：“谢谢你们。”
林风挑眉：“谢我们？不如想想怎么谢苏瑶，她为了稳住你的心脉，差点耗空星辰之力。”
楚墨的目光落在帐外那道熟悉的身影上，苏瑶正背对着他，望着远方的战场，晨光洒在她身上，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他握紧了拳头，感受着体内虽弱却坚韧的气脉，心中默念：等我，定要与你们并肩到底。
而此刻的苏瑶，正望着深渊议会阵营的方向。那里，黑暗再次涌动，显然，新的风暴已在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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