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遵姑娘吩咐！”如意眉眼弯弯，将沉甸甸的钱匣子往怀里紧了紧，“姑娘，粮食收回来，咱们是立刻开灶酿酒酿醋么？”
“收粮入库，即刻淘洗，着手酿造！”苏蔓蔓果断下令。
如意却微蹙秀眉，上前一步，压低声音：“姑娘，咱们请的老师傅确是几十年老手，手艺没得。只是……奴婢这些在各大酒楼食肆走动，探了些风声，心里总有些不安。”
“哦？来听听。”苏蔓蔓示意她直言。
“那些大酒楼、老菜馆，酒水香醋都有固定的老字号供应，关系盘根错节。咱们骤然产出这许多货，”如意声音透着忧虑，“若无现成的销路，怕是……要砸在手里。若贱价抛售，或能脱手些许，可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更折了咱们的招牌。”
“好！”苏蔓蔓眼中露出赞许，“不愧是我生意场上的好臂膀！懂得未雨绸缪，分析利弊。这个月你的月俸翻倍，另赏十两银子！去我私库里，挑一件合心意的物件，算我额外赏你的。”
“真的？”如意惊喜得眼睛发亮，忙不迭福身行礼，声音都带着雀跃：“奴婢谢姑娘厚赏！”
“姑娘！姑娘！桃红也会动脑子！”一旁的桃红看得眼热，急急凑上前，扯着苏蔓蔓的袖子，“您快考考桃红！桃红定答得好！”
苏蔓蔓被她逗笑，略一沉吟，问道：“好，桃红，依你看，如意担忧的这销路难题，咱们该如何破解？”
桃红眨巴着大眼睛，歪头想了想，脆生生道：“若不能贱卖，咱们就拿着咱们的货，直接去找那些大酒楼的掌柜！”
“亮出咱们安澜郡主府的名号，再提一提祈王殿下！他们谁敢不给面子？碍着姑娘的身份和殿下的威势，定会乖乖收下咱们的酒醋！”
侍立一旁的青鸾闻言，眉头紧锁，冷声道：“你这是让姑娘以势压人，仗势欺人！”
桃红不服气地嘟起嘴：“姑娘不是常嘛，咱们是‘奸商’！奸商不都是这样？攀权附贵，以势压人，不是经地义？”
“你呀！”苏蔓蔓无奈地摇头，指尖轻点桃红的额头，“你家姑娘便是要做‘奸商’，压的也是那些为富不仁、心黑手狠的真恶人，比咱们更‘奸’之辈！岂能去压榨那些本分经营、辛苦养家的商贩？”
“在京师讨生活不易，他们一单生意，或许就是一家老几个月的嚼用。咱们做不做这单，无伤根本，他们没了这单，可能就断了生计。”
她目光扫过几个丫头，语气清晰而坚定：“所以，咱们要挣银子，就别盯着穷苦饶口袋。咱们往上走，去挣那些富贵闲人、豪门大户的银子！他们的钱，才取之不尽。”
“富贵人家的银子？”桃红一脸茫然，“可咱们的酒醋，不也是寻常酒醋？如何能入得了他们的法眼？”
“桃红这个问题，问到零子上！”苏蔓蔓眼中闪过一丝慧黠的光，“莫急，待酒醋酿成，我再告诉你们答案。眼下，先把东西做出来！”
“是！”几个丫头眼睛都亮晶晶的，满心好奇姑娘究竟有何妙计。
午后，苏蔓蔓打算去新设的工坊巡视，带着桃红刚步出府门，正要登车，一个穿着粗布衣裳、头发花白的老婆子猛地从人群里冲出来，扑向车驾方向，嘶声哭喊：“郡主！安澜郡主！老奴有大的事要禀告郡主啊！”
护卫林一反应极快，身形一闪已挡在车前，铁钳般的手牢牢按住那老婆婆的肩膀，沉声喝道：“站住！休得惊扰郡主！”
那老婆子被拦住，顺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也不看人，只管埋着头，扯着嗓子哭嚎，声音又尖又利，瞬间传遍半条街：“安澜郡主菩萨心肠，悬壶济世，救了多少人命！老奴心里敬佩得紧！思前想后，这事若不告诉郡主，老奴良心难安啊！”
她这惊动地的一嗓子，如同投石入水。
安澜郡主本就是京师新贵，风头正劲，霎时间，街面上闲逛的行人、两旁店铺的伙计掌柜，呼啦啦全围拢过来，里三层外三层，将府门前堵了个水泄不通，个个伸长了脖子看热闹。
苏蔓蔓立于车辕之上，目光如寒潭之水，冷冷地扫视着跪地的老妇。
此人面生，眼神躲闪，绝非善类，不过是个被推出来的马前卒。
她倒要看看，这背后之人唱的是哪一出。
“你有何事？起来话。”
苏蔓蔓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清冷，清晰地压过了周围的嘈杂。
那老婆子非但不起，反而哭得更大声，用袖子掩着脸，偷眼觑着苏蔓蔓的反应：“郡主……您看老奴的眼神这般陌生，想是不认得老奴了！”
“老奴原是您祖母，钱老夫人身边伺候的老人啊！您刚出生那会儿，老婆子还日夜不离地照看过您一两年呐！”
她捶胸顿足，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后来……老婆子身子骨不争气，家里又遭了难，是钱老夫人心善，发还了老奴的卖身契，还赏了银钱，老奴才得以回乡……安享晚年啊！”
她故意把“安享晚年”几个字咬得极重，随即猛地捂住胸口，大口喘气，一副随时要厥过去的模样，引得围观人群一阵惊呼，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苏蔓蔓眉峰微蹙，不耐她这拙劣的表演，声音更冷了几分：“老婆婆既从乡下来到京师，所为何事？若是想寻钱老夫人，可去大理寺狱，按规矩请官差通融，或能见上最后一面。”
“郡主明鉴啊！”老婆子一把拽过压在身下的破旧包袱，举到身前，涕泪横流，“老奴……老奴感念老夫人大恩，特意带零家乡的土物，想孝敬孝敬老东家……”
“哪知道……哪知道老夫人竟被关进了那暗无日的大牢里！”她突然放声嚎啕，声音凄厉刺耳，“钱老夫人那么好的人，一辈子吃斋念佛，连蚂蚁都不忍心踩死，她怎么可能犯事啊！”
“大理寺的青大老爷们定会查个水落石出，还老夫人清白的！可她老人家年纪大了，身子骨本来就弱，那牢里阴冷潮湿，缺衣少食，她……她等得到那一吗？”
她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苏蔓蔓，额头狠狠磕在冰冷的石板地上，发出“咚咚”闷响，几下便青紫一片，皮开肉绽，鲜血混着泪水糊了满脸，模样凄惨骇人。
“安澜郡主！她可是您的亲祖母啊！苏大人是您的亲生父亲啊！就算……就算他们过去有对不住您的地方，可您现在活得好好的，是金尊玉贵的郡主，未来更是尊贵无比的祈王妃”
“您飞上枝头变凤凰了，难道就能忘了您身上流着谁的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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