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陈其善认输，赵凡道：“听你为了让昌化县的读书人明白，什么叫劳其心智，饿其体肤，方能有所为，让他们都去挖河沟，可有此事？”
陈其善点零头，“我要求昌化的读书人，自举人以下，每周必须出一工，去疏通护城河的淤泥。”
“但考虑到他们需要养家，特许缴纳蝴蝶，可以免除劳役，取庄周梦蝶之意，这是一件雅事。”
赵凡笑了，“既然是件雅事，就请陈昏官脱去官衣，刮去胡子，再扛上铁锹，跟我去护城河边转转吧！”
虽然不清楚赵凡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愿赌服输，他只好让仆役给他找来一把铁锹，跟着赵凡出了县衙。
本来县衙里的人都要跟着来，但都被赵凡斥退，只许一名书吏跟随。
待到了陈其善所疏通河道的所在，却见齐腰深的污水中站着百十个人，正挖的热火朝，岸上还有几名士卒监督这些人干活。
赵凡对那个书吏道：“你带我们过去，就带了个读书人来挖泥。”
书吏看了看陈其善，见他没什么，只好将他带了过去，登记入册。
眼看着陈其善被人赶下河道，赵凡也晃晃悠悠的走过去，蹲在护城河上面，看陈其善挖泥。
此时虽然未入秋，但护城河冰冷刺骨，再加上臭气熏，实在与酷刑无异。
陈其善站在臭水中瑟瑟发抖，一旁的年轻人好心道：“这位先生看来是第一次干这活吧，下次记得让家里缝制一件皮裤，否则臭水浸泡之下，容易生毒疮。”
一旁的中年人也附和道：“是啊，我们街坊李秀才就是因为生了毒疮，昨夜已经没了，不过倒是不用陪着我们受这煎熬，未尝不是件好事。”
陈其善一听有人因为挖泥死了，脸色变得煞白，忙问道：“本县的父母官不是。不愿挖河泥的人，可以缴纳蝴蝶抵消劳役吗？”
那个年轻人一听这话，一下火了，“陈狗官让百姓捐钱修建孔庙，百姓已是卖儿鬻女方可凑齐捐输。”
“我们都是些穷书生，经这狗官折腾，已是一贫如洗。
哪里比得了那些举人老爷，可以花钱从外地买蝴蝶，抵消劳役，只好在这里苦捱！”
那中年人也是来气了，用力铲起一锹臭泥甩在岸上，骂道：“狗官，堪比桀纣，昌化本是富庶之地，自从狗官来了，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有他读书人见这里的热闹，也凑上来跟着骂道：“陈狗官，做这些缺德事，必是房中不举，老婆给他带了绿帽子，生儿子都不是自己的！”
周围人哄然大笑，跟着齐声喊起了号子：“陈狗官，其无后乎？”
陈其善站在河道里，简直无地自容，恨不得钻进臭水中，但又不敢辩驳，生怕被人发现身份。
此时他也顾不得和赵凡的赌约了，扔掉手里的铁锹，甩着一屁股臭泥爬上岸。
气咻咻的对书吏道：“这本是件雅事，这些读书人一点都不理解本官的苦心，我这就去抓些蝴蝶，让他们看看。”
赵凡也不阻拦他，笑着道：“好啊，我来的时候，见昌化大街巷，到处都是卖捕虫网的，昏官你不妨现在就去买一个，我在县衙门口等你的好消息。”
陈其善果然跑去买了两只捕虫网，带着书吏在城里城外转悠了几个时辰，直到色渐黑，才两手空空的回到了县衙。
赵凡正坐在县衙门口的石阶上，见陈其善回来了，起身问道：“陈昏官，你抓了半日蝴蝶，不知收获如何？”
陈其善也是累的够呛，一屁股坐在地上，“本官或许不得其窍，一只都未抓到。”
赵凡笑呵呵的走过去，“到了这会儿，还嘴硬，杭州的蝴蝶现在都快被你搞没了，如今。你们昌化人都跑到苏州抓蝴蝶去了。”
“让你再折腾俩月，只怕整个江南的蝴蝶都被你霍霍干净了。”
陈其善愕然抬头，估计他也没想到自己竟凭借一己之力，改变了整个江南的蝴蝶分布。
赵凡也没客气，给了这货一个脑撇子，骂道：“人家庄周是梦见自己变成蝴蝶，你是在昌化灭蝶，庄周到你们这里都得被你玩死。”
“凡是种过地的人都知道，蝴蝶蜜蜂可以授粉助产，你倒好，一人之力，灭尽江南蝴蝶，明年稻米绝收，把你这狗日的全家剁了都不够偿命的。”
“横征暴敛、增设徭役、玩物丧志、胡乱判案，难怪昌化百姓将你比作桀纣，你自己，配做昌化父母官吗？”
陈其善颓然坐在地上，摇了摇头，道：“我明日便取消所有苛政，待事情处理完，便请辞回家，此生再不踏入仕途。”
赵凡在他面前啐了一口，“要不是还要你这昏官处理这些破事，我早将你一棍拍死了，哪用得着费这功夫。”
话间，一个厮慌慌张张跑出来，一见陈其善，便道：“夫人去宝莲寺还愿了，让我在这里候老爷，老爷您这是怎么了？”
赵凡本已转身，听到啬话，不禁回头问道：“你家夫人为何要去宝莲寺还愿？”
那毓是个好脾气，“我家夫人去年在宝莲寺求子，今年果真生了个大胖子，如今每月都去寺里还愿，保佑少爷身体康健哩！”
赵凡看着陈其善，忽然觉得这货脑袋上绿油油的，仿佛看到了一片青青草原。
他回身大笑，“哈哈，报应啊，没想到今日河道那些读书人嘴开光了，竟一语成谶！”
陈其善听这话里意思不对劲，他只是迂，却不傻，否则也考不上进士。
忙从地上一屁股爬起来，追着赵凡喊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赵凡自然没那么好心，也不回头，一脚将他踹了回去，骂道：“昏官，臭烘烘的，也配和我话，三后如果还未辞职，除了你儿子，我杀你全家！”
这话的，更是让陈其善心里七上八下了，为啥独独留下他儿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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