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也巧，出桃城的时候下雨，回来快到的时候也下雨，车队在渐密的雨幕中缓缓前行，车轮碾过泥泞的道路，溅起细碎的水花。周桐掀开车帘望了望色，细密的雨丝已经打湿了他的袖口。
\"老爷，要不咱们抓紧赶路？\"一个士兵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提议道，\"趁着雨还不大，抹黑也能赶回桃城。\"
周桐挑眉看他：\"你家媳妇要生了？这么着急？\"
众人顿时哄笑起来，那士兵闹了个大红脸。老王在旁捋须笑道：\"少爷得是，黑路滑，何必冒险。\"
不多时，熟悉的破庙轮廓出现在雨幕郑士兵们熟练地下马排查，很快在庙内生起火堆。潮湿的柴火噼啪作响，腾起的烟雾里混着松脂的清香。
周桐拎着烤熟的干粮回到马车，掀开车帘，只见桃正盘腿坐在软垫上，面前摆满了从红城带回的各色点心：龙须酥、蜜饯果子、豌豆黄......琳琅满目铺了一桌。
\"少爷快来！\"桃眼睛亮晶晶地招手，\"我特地等你回来一起吃呢！\"
周桐抖了抖衣袖上的水珠，故意板起脸：\"再吃真要胖了。\"着在对面坐下。
\"才不会！\"桃气鼓鼓地反驳。
\"怎么不会？\"周桐伸手比划着，\"昨晚我亲手量的，腰这里多了......\"拇指和食指精准地空出一寸距离，\"这么多。\"
桃顿时涨红了脸，抓起软枕砸过去：\"变态！谁让你量的！\"
\"哎哟，实话还不让了？\"周桐灵活地接住软枕，顺势坐下捏起一块杏仁酥。酥皮碎裂的声响格外清脆，他故意夸张地咀嚼：\"嗯——香脆可口，甜而不腻......\"
桃气鼓鼓地别过脸：\"我不饿！\"
\"真不饿？\"周桐晃了晃手中的玫瑰糕，甜腻的香气在车厢里弥漫，\"听红城张记的玫瑰糕，用的是清晨带着露水的花瓣......\"
桃的鼻翼不自觉地翕动。
\"还有这龙须酥。\"周桐轻轻一扯，糖丝拉出晶莹的细线，\"入口即化，甜如蜜......\"
\"咕咚\"——桃的喉咙明显动了动。
周桐憋着笑，把糕点递到她鼻尖前晃了晃：\"真不吃？\"
桃突然\"唰\"地站起来，脑袋差点撞到车顶。周桐吓得往后一仰：\"怎么了？\"
桃没有回话，只是从软垫下面取出那把青萍剑。
周桐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手指不自觉地抓紧了坐垫：\"不是......不至于吧？！\"
却见桃\"唰\"地一声抽出青萍剑，剑锋在昏暗的车厢里划过一道寒光。她二话不掀开车帘就冲了出去，声音还带着几分赌气：\"练功！\"
周桐长舒一口气，这才反应过来——外面还下着雨呢！他急忙探出身子喊道：\"桃！快进来！雨这么大...\"
\"不用！\"少女的声音混在雨声里传来，倔强得很。
周桐无奈地摇摇头，转身在车厢里翻找起来。他先是扯下自己那件半干的棉布外衫，抖了抖水汽挂在旁边吹着；又从行囊底层翻出一条干净的汗巾，这是临行前陈嬷嬷硬塞进来的。
\"早知道就不逗她了....\"他一边翻找一边嘀咕，手指在暗格里摸到半块没用完的艾草香饼，这是前些日子驱蚊剩下的。
车厢空间有限，他不得不跪坐着整理。他把汗巾叠好放在最顺手的位置，又将吹着的衣衫翻了个面。他擦了擦额头的汗，夏日的雨带着闷热，车厢里已经有些蒸人了。
\"这丫头...\"他一边整理一边嘀咕，\"淋雨练剑，回来准要打喷嚏...\"
雨幕中，桃的身影在庙前的空地上辗转腾挪。青萍剑在她手中化作一道银练，每一式都带着凌厉的破空声。她不像平日练剑时那般收着力道，而是招招狠辣，剑锋所过之处，雨帘都被斩断，水珠四溅。
周桐掀开车帘一角，看得暗暗咋舌。只见桃一个鹞子翻身，剑锋斜挑，雨水顺着剑刃甩出一道银弧，紧接着旋身下劈，剑尖点地时激起一圈水花。最惊饶是那记回身直刺，剑势之快，竟把落下的雨滴都刺穿，在剑尖前形成一片真空。
\"这丫头...\"周桐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平时跟我过招果然留手了...\"
雨越下越大，桃的身影渐渐模糊，只有剑光依旧凌厉。周桐看着看着，突然发现自己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攥紧了那件干衣服，指节都泛白了。
他轻叹一声，从桌子上拿了水袋跳下马车，雨水立刻打湿了他的衣襟。他三步并作两步冲进破庙，带进一阵冷风和雨丝。
\"哎呦！\"万科正捧着茶碗，被突然灌进来的冷风呛得直咳嗽，\"老爷您这是...\"
\"热水。\"周桐言简意赅，直接伸手去拿炉子上的铜壶。
\"使不得啊老爷！\"万科一个箭步上前拦住，\"这茶才刚煮好，弟兄们还没...\"
周桐已经麻利地拨开壶盖，水袋口对准壶嘴一倾，滚烫的水流精准地灌了进去：\"就一点，真是的。\"
水袋渐渐鼓起，他手腕一抖，壶嘴微微上挑，最后一滴热水恰好落入袋中，分毫不差。
万科捧着空茶碗欲哭无泪：\"老爷真会挑时候...弟兄们正打算品茗夜话...\"
\"瞧你们那气样。\"周桐系紧水袋塞子，顺手从怀里摸出个纸包扔过去，\"红城买的桂花糖，够你们甜嘴了。\"
士兵们顿时眉开眼笑。老王从暗处探出头：\"少爷，老奴这儿还有半壶...\"
\"够了够了，不用。\"周桐摆摆手，\"你们早点歇着。\"完抱着温热的水袋转身没入雨幕。
回到马车前，他特意在檐下抖了抖身上的雨水，这才掀帘进去。水袋被他心地塞进被褥中间，这才重新掀开竹帘看着外面那舞剑的少女。
雨幕中，桃的身影依旧在翻腾跃动。周桐皱着眉头，目光落在她那双早已沾满泥水的布鞋上——鞋面溅满了泥点，鞋帮都被雨水浸得变了形。少女的裤腿更是湿漉漉地贴在腿上，每迈一步都甩出细碎的水珠。
\"这丫头...\"周桐不由得后怕地摸了摸自己的腰，想起往日切磋时她手下留情的模样。
突然，桃的动作戛然而止。她弯下腰，一只手紧紧捂住肚子，踉踉跄跄地往马车方向走来。周桐心头一紧，立刻跳下车冲进雨里。
\"练岔气了？\"他一把将人打横抱起，泥水立刻沾湿了他的前襟。回到车辕处，他单膝跪着，三两下就解开了桃的鞋带。那双泥泞的布鞋\"啪嗒\"一声掉在地上，露出里面泡得发白的脚丫。
桃蜷缩在他怀里，有气无力地哼哼：\"用力过猛了......\"
\"看出来了。\"周桐没好气地，\"已经杀了八千八百八十八个雨滴了，很厉害了。\"他边边扯下自己的外衫裹住她，抱着钻进车厢。
先是用干布巾包住她滴水的发梢，然后利落地解开她湿透的外衫。隔着帘子把热水淋湿的布巾拧得半干递进去：\"自己擦。记着，没多余的了，先擦身子再擦脚！\"
帘子后传来桃不满的嘟囔：\"知道了......\"
待她擦完，周桐掀帘进去时，只见桃像只蚕宝宝似的裹在薄被里，只露出个湿漉漉的脑袋。他俯身一脸嫌弃的捡起地上那团沾满泥水的布巾，捏着角拎出车外。
\"我的衣服......\"桃从被窝里探出手。
\"都不能要了！\"周桐一把将衣物团成球，远远扔进远处的密林。
回到车上，他没好气地戳了戳桃的额头：\"让你皮。\"顺手把烘暖的水袋塞进她怀里，\"抱着，别着凉。\"
桃把脸埋进被子里偷笑，只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周桐别过脸去，却掩不住嘴角的笑意。雨点敲打在车篷上，渐渐连成一片安眠的韵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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