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绫罗坐在妆台前,铜镜里的女人让她感到陌生。胭脂涂得太浓,像两片血贴在苍白的脸上。她伸手去擦,却越擦越花,最后整张脸都成了模糊的红色。
那个傲气的乌兰二公主,终究是不在了。
云绫罗下意识觉得自己该哭,但是她穷尽所有力气,也没有哭出来一声。
“公主...”贴身婢女海棠捧着狐裘的手在发抖,“郑府的马车到了。”
云绫罗没应声,将一支金镶玉步摇缓缓插入鬓间。
“您真要再去?”海棠突然跪下,泪珠砸在青砖地上,“上次从张阁老府上回来,您高烧了三......”
“起来。”云绫罗的声音轻得像雪落,“别弄脏了新裙子。”
她知道林子昂就在门外等着。不是担心她,而是等着听郑尚书能给什么好处。
这段时间来,林子昂看她的眼神就愈发冰冷,每一次都好像再问,为什么你不是她?
院外传来三声叩门,是林子昂派来的嬷嬷在催促。
云绫罗惨笑了一声,木然地开门上了马车。
郑府灯火通明。云绫罗踩着仁下车时,绣鞋陷入新雪。府门前两盏血红灯笼晃得人眼晕,像悬在头顶的两滴血。
“林夫人来了!”郑尚书山羊须翘了翘,满座哄笑。
酒过三巡,云绫罗的衣领被粗暴扯开,露出肩头那朵殷红的玉兰纹身。雪白肌肤上还留着上次的淤青,新旧伤痕交错,像被揉碎的玉兰花瓣。
“果然是真的!”郑尚书兴奋得声音发颤,“诸位快看!乌兰公主的守宫砂纹身!”
无数双手伸过来时,云绫罗望向厅堂正中的《寒江独钓图》。画中渔翁独坐扁舟,蓑衣上积着雪。
回府的马车上,云绫罗蜷缩在角落。狐裘下,她的身体抖得像风中落叶。
“公主,我们逃吧...”海棠哭着想为她整理衣衫,却发现根本无处下手。
云绫罗摇摇头,从袖中取出那把未用的短刀:“还不是时候。”
林子昂居然等在府门口。见马车停下,他迫不及待地掀开车帘:“怎么样?伺候郑大人伺候的可还算顺心?”
云绫罗抿紧唇角。
林子昂见她不答话,恼怒地放下车帘,纠结了一下,转身走了。
云绫罗望着丈夫远去的背影,忽然笑了。那笑声比冬夜更冷,吓得海棠打了个寒颤。
“备水。”她松开海棠的手,“我要沐浴。”
浴桶里的水很快被血染成淡粉色。云绫罗用力擦洗身体,皮肤搓得通红破皮也不停手。
当海棠终于被赶出去后,她缓缓沉入水中,在窒息感袭来的瞬间才猛地抬头。
水珠顺着她的下巴滴落,像眼泪。
次日清晨,林子昂破荒地来了她的院子。
“今晚郑府设宴,“他扔给她一件新衣裳,“穿上这个。”
云绫罗展开那件湖蓝色长裙。她抬头,看见林子昂眼中闪过的痴迷。他在透过她,看另一个女人。
“我不舒服。”她第一次拒绝。
林子昂的眼神瞬间冰冷:“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不过是个替代品。”
替代品。这个词终于被出口,像一把刀插进心脏。云绫罗突然大笑起来,笑得眼泪直流:“林子昂,你看看我!我比她年轻,比她美丽,你为什么就是忘不了她?”
“你也配跟她比?”林子昂掐住她的下巴,“珈蓝温柔娴静,知书达理。而你......”
他的目光扫过她裸露的肩颈,那里还有昨夜留下的痕迹,“不过是个荡妇。”
云绫罗的瞳孔紧缩。她猛地推开林子昂,冲向他的书房。
“站住!”林子昂在身后怒吼。
书房门被踹开的瞬间,尘土飞扬。墙上挂着一幅云珈蓝的画像,画中的云珈蓝巧笑倩兮,眉目如画。书桌上堆满了未寄出的信,信封上清一色写着“北安王妃亲启“。
云绫罗颤抖着打开最上面的一封:
“珈蓝卿卿如晤:昨日又梦卿颜,卿着湖蓝衣裙,恍若初见。奈何卿已为他人妇...娶绫罗实为慰相思之苦,然其粗鄙放浪,不及卿万分之一......”
信纸从她手中飘落。原来如此。她不过是个慰藉相思的垃圾,一个可以随意送饶玩物。
“现在你明白了?”林子昂站在门口冷笑,“要不是你这张脸有几分像她,我怎么会到现在还留着你?”
云绫罗缓缓转身。她的眼神变了,不再是隐忍,而是一种濒临崩溃的疯狂:“林子昂,你会遭报应的。”
“报应?”林子昂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嘴角扭曲地扬起,“就凭你这个被人玩烂的贱货?”
云绫罗的呼吸骤然急促,胸口剧烈起伏。她抓起桌上那叠情书,用力朝林子昂脸上掷去。信纸如雪片般散开,有几张拍在他脸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你!”林子昂显然没料到一向温顺的妻子会反抗,一时愣住了。
“我受够了!”云绫罗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我替你陪了多少男人?张阁老、郑尚书、李侍郎...每次回来我都想死,可为了你,我活下来了!”
林子昂的脸色由红转青,大步上前抓住她的手腕:“闭嘴!谁准你这么跟我话?”
“丈夫?”云绫罗发出一声凄厉的笑,“哪个丈夫会把妻子送到别人床上?林子昂,你连畜生都不如!”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林子昂。他扬起手,一记耳光重重扇在云绫罗脸上。她踉跄着后退,腰撞在书桌角上,疼得眼前发黑。但这次她没有哭,反而抬起头,用从未有过的凶狠眼神瞪着他。
林子昂被这眼神震住了片刻,随即更加暴怒:“你这什么眼神?啊?”
他一把揪住云绫罗的衣领,“别忘了你的身份!你不过是乌兰送到我身边的一条狗!”
“那你就别养一条会咬饶狗!”云绫罗突然发难,指甲狠狠抓向林子昂的脸。
三道血痕立刻在他左颊浮现。林子昂吃痛松手,不可置信地摸向自己的脸,指尖沾上了血。他的表情变得狰狞:“贱人!你敢伤我?”
云绫罗趁机扑向书桌上的砚台,却被林子昂从背后扯住头发。剧痛让她仰起头,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但她咬着牙不让自己叫出声。
“我让你狂!”林子昂拽着她的头发,将她的头狠狠撞向书桌角。
“砰“的一声闷响,云绫罗眼前炸开一片白光。温热的液体从额角流下,模糊了左眼的视线。她伸手一摸,满手鲜红。
“看看你现在这副样子,“林子昂喘着粗气,松开她的头发,“哪还有点公主的样子?”
云绫罗扶着书桌勉强站稳,鲜血顺着下巴滴落在胸前。
她突然觉得可笑至极,笑得浑身发抖。
“我是没样子了,“她抹了把脸上的血,“但林子昂,你以为云珈蓝看到你现在这样,还会喜欢你吗?”
这句话刺中了林子昂的痛处。他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暴怒更甚:“不准你提她!你不配叫她的名字!”
“我偏要提!”云绫罗摇摇晃晃地站直身体,“云珈蓝,云珈蓝,云珈蓝!她要是知道你是个靠卖妻子上位的孬种,一定会恶心得吐出来!不对...前世,你也是这么对她的吧?!”
“我杀了你!”林子昂彻底失去理智,扑上来掐住云绫罗的脖子。
空气被骤然切断。云绫罗的指甲深深陷入林子昂的手背,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她的视线开始模糊,耳边嗡嗡作响,却在这濒死的瞬间感到一种解脱。
就在她即将失去意识时,门外突然传来海棠的尖叫:“林大人!您快松手!公主快死了!”
林子昂如梦初醒,猛地松开手。云绫罗像破布娃娃一样滑落在地,大口喘息着,喉咙火辣辣地痛。
“你以为死了就能解脱?”林子昂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声音冷得像冰,“想得美。我今晚就送你去军营,让所有人都尝尝乌兰公主的滋味。”
他转身要走,却被云绫罗抓住了衣角。
“林子昂...”她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决绝,“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林子昂一脚踢开她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海棠哭着扑过来:“公主!您的伤......”
云绫罗摆摆手,自己扶着墙慢慢站起来。她走到那幅画像前,伸手将它扶正。画中的云珈蓝依然温柔浅笑,落在云绫罗眼里,是多么讽刺。
“云珈蓝......”云绫罗轻触画中饶脸庞,突然一把将画像扯下,狠狠摔在地上。
画框碎裂的声音惊得海棠倒退两步。
“公、公主?”
云绫罗没有回答。她蹲下身,从碎片中拾起一片锋利的木条,在手腕上比了比,又缓缓放下。
“不是现在...”她喃喃自语,“还不是时候......”
窗外,树叶簌簌落下,落在云绫罗满是血迹的手上,瞬间融化。她盯着地上的滴水珠,发呆了许久
“海棠,“云绫罗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帮我梳妆。今晚...我要去见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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