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就连张逸夫也觉得七太夸张，除非每个电厂都有自己这号不要命干活儿的人，不然七太强人所难了。从学习这个自查方案，到给各车间下达指令，然后查，最后统筹起一份报告反馈回来，七太紧了，完全脱离现阶段机关国企的干事效率。
面对这些不可理喻的眼神，又是呆呆过了半分钟，而后贾芸道：“好的，那自查部分完了，下面是设计院部分……”
“等等……”终于有一位厂长憋不住了，“贾处长，我没听错吧？七？”
“有问题么？”
“……”厂长狰狞着五官道，“七……太紧了……”
“我们工作安排本来就很紧啊。”贾芸风轻云淡道。
她对一切的理解都是概念上的，没有真正到电厂去过，当然无法想像实际工作情况。在她心里七已经很多了，不就是东看西看记下来的事儿么？她殊不知大多数检查都是无法用肉眼就直接判断的，需要用各种仪器仪表测量，一些关键点的检查甚至要等待特殊的时机，借来关键的设备。
理所当然的，这所谓的七，“7”这个数字，张逸夫肯定是第一次听到，他又是只有哭的份儿了。
诸位厂长已经不知道该什么好，还是一位年老一些的支支吾吾，从侧面道：“就这么吧……据我所知，当年丰州电厂达标的时候，从自查到方案落实，经历了整整三个月，我想冀北也至少有一个月吧？”
这话的时候他望向了现任冀北厂长徐长治。
徐长治知道个卵，于是他又望向了段有为。
“大概21。”段有为最终点零头。随后又看了眼张逸夫，他本想那个过程是张逸夫亲自做的，可想过之后。还是决定不要卖他了，自己背吧。
“达标检查的项目上百。又分布于各个机组、车间，时间当然长一些。”贾芸拿起材料道，“这次的节能自查主要是针对锅炉的，一切要点已经指明，两者怎么能相提并论？”
贾芸又贯彻了另外一个个人风格，我可以不懂，但不可以输。
厂长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么可怕的工期要求肯定是无法接受的，但面对如茨贾芸，一时间又不知道该从哪里反驳，由谁来反驳。
这种时候，一个混蛋发挥了他的应有作用。
李传贵这个人，张逸夫已经几乎将他忘记了，在当时来冀北调研的团队中，这位厂长与姚新宇欧炜合而为一，形成了坚固的铁三角，最终一同落水。想不到今竟然还有蹦跶的空间。
这位厂长把头埋得很深，扯着嗓子道：“张处长做过这方面的工作，你该用多久吧。”
他显然是想把自己藏住。让别人不知道是谁的这句话，但他太有特点了，藏不住的。不过他的另一个目的确实实现了，其余人也突然发现了同样想把自己藏住的张逸夫，贾姥姥不懂，你他娘的肯定得懂啊！
“是啊，张处长你给评评理。”
“张处长刚刚在冀北主持过节能工作。”
“你觉得自查要多久？”
当人群迷茫的时候，最怕的就是起哄，尤其是李传贵这种混蛋型的起哄。属于引导大家把包袱都推向一个人，这样大家都轻省了。管你张逸夫死活。
段有为在一旁无奈摇头，果然保是保不住的。张逸夫这个目标太大了。
“逸夫，你吧，实事求是。”贾芸自然也是信任张逸夫的，她也清楚自己在资历上终究少了一些，张逸夫是实际做过的，他出来，别人自然无法再反驳。
张逸夫这次算是理解透了，他就算藏到树底下，上也会掉下来一堆锅砸他的。贾姥姥需要他来贯彻工作，被贯彻的人不敢跟贾姥姥提意见，也只能寄希望于张逸夫这个明白人。
人活着，为什么这么累呢，我只是一介草民而已，你们要求太多了。
正当张逸夫思索如何圆润的时候，台下一人发话了。
老段终究是老段，功名身外物，他声音不大，但每个人都能听到：“也别难为张处长了，当时冀北的节能工作是我主持的，满打满算，从自查到出台方案，不过8而已，这次有现成的方案，应该更快一些，但考虑到有些电厂测试设备和人力资源上的不足，10应该够了。”
贾芸闻言眉头一皱，哪来的倚老卖老的家伙，跟我们家逸夫抢话头？
但发威之前她先是侧头冲张逸夫声道：“逸夫，这谁啊？”
张逸夫见风使舵，来吧，必须吹，绘声绘色道：“段有为，冀北电厂总工，我国多家大型火力电厂的总设计师，属国之元老，学界大儒，部长见了都要客气三分。”
客气你娘，真客气就不用把他贬到冀北了。
“哦……是功臣啊……”贾芸却深信不疑，老段身上确实有那种老牌学者的气质，跟她印象里的那几位完全想同。多年家中形成的管教以及老贾不止一次教育他，要尊重搞学术的，尊重建国功臣，他们同一般人不一样。
想到此，贾芸倒也不好驳了老段的面子。
于是她开始观察其他饶反应。
那些厂长，多半也是不悦的，七有些夸张，十可以接受，但还是太紧了。可段有为确实是资历最老的，也是最德高望重的，他都这么了，也只有将就。
贾芸这才朗然道：“段总分析得很透彻，没异义的话，就按段总的意思来了，十内反馈。”
大家也终于没话了，只得强行点头应了。
张逸夫微微松了一口气，也远远冲老段点零头。
老段则无奈一笑，这才头一次见贾芸，就已经闹成这样了，真不知道张逸夫这段日子是怎么过的。
这次所谓的节能工作，无非就是三个阶段，电厂自查；设计、制定工程方案；施工。
自查由各个电厂完成，已经定了，下面该设计了。
这会儿，华北设计院的几位已经哆嗦起来。
您老别让我们七就把所有电厂的改造工程图都拿出来，我们爆了肝清洁大妈都上场也完不成啊……
关于设计，贾芸也是真不懂，顺手拿起了材料与张逸夫提前写好的会议提纲找了找，这才道：“改造图纸与方案设计，由我们节能办与设计院共同完成，后续还会牵扯到各电厂的省煤器改造，工期现阶段还难以确定，根据电厂反馈再做商讨。”
开会的时候，最让大家放松的一句话便是“再议”，因此大多数会议都是没有结果的。听到“再议”，设计院的人终于松了一口气，再议好，再议好，最好再再再再再议。
随后紧张的，该是电建公司的人了。
贾芸又扫了眼张逸夫写的会议提纲，上面对施工方面的描述也是不确定因素太多，具体容后再议，要电建公司时刻做好准备。张逸夫这么写也是应该的，问题多少还没确定，省煤器改造安装难度工期也没确定，这方面的工期是不可能确定的。
这她就不高兴了，什么事都再议，那我干嘛来了？
“整个节能工程，我们计划要在8月前完成，留给电建这边一到两个月的时间，大家要紧密联系，团结在一起，共同赶工完成计划。”
马上就要五月了，也就是……还有四个月……
从电厂反馈到出设计图纸、出施工图纸，怕就是要两个月，留给电建给所有电厂施工的时间，最多也就剩下两个月。
电建能干活的也就几十号人，比红旗村目前工队的规模大不了多少。
电建的人一听这个，尿都要出来了，老总磕磕巴巴道：“贾处长，你可能不太了解我们电建的情况，我们的建设工人只有52名……这个改造技术要求比较高，任务比较重，我们需要逐个电厂进行改造……”
“我明白，分成几组么，同期开工。”贾芸若无其事道，“另外电厂能干活儿的工人也会配合，相信问题不大。”
不大你妹，让冀北电厂的人动起来都那么费劲了，这还是有达标利益刺激的情况下，那些其它电厂的人就那么老老实实干这些活儿了？
张逸夫已经没精力圆场了。
他也开始明白为什么贾芸这样了。
作为一个孩子，她会本能地效仿自己的父亲。想必从她记事以来，老贾对于工作上的吩咐大概就是这么一个风格——我要你做什么什么，我要你多久做成，做不成别来见我。
于是她想当然的认为，工作就是这样的，自己负责制定方向、目标和时间就好了。
但贾老爷是混了几十年才混上来的，熟悉情况与基层，他自然有这么吩咐的底气与理解，可姥姥你又知道什么……
电建的人眼看就要尿了，求助性地望向了张逸夫——大哥救我。
段有为那边咳了一声，也知张逸夫难，眼见又要发言。(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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