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沙正跟竹吃着吃聊着，一道黑影突兀地在旁边落座。
街面上人来人往非常热闹，吃摊也一桌挨一桌，桌桌满人。
风沙又全神贯注地跟竹交心，完全没有察觉到这个人靠近。
“你俩来这儿干什么？”
声音听着像是李含章。
风沙转头打量几眼，黄脸、吊眉眼、菱角翘，愣是没认出来。
眉目间确实十分肖似李含章，立时反应过来，这是化妆改扮。
实话，改装得真不错。
如果没有开口话，只是在街上当面撞见，他恐怕认不出来。
竹一眼就认出来人，一脸好奇之色，伸手去抓翘起的唇须。
李含章忙不迭地缩颈子躲开，恼道：“别给我一下子抓掉了。”
竹觉得十分有趣，咯咯笑道：“章哥哥，你怎么扮成这副丑模样？”
李含章拿手指心翼翼的捋着唇上的蜷须，哼道：“你我能干啥，查桉呗！”
忽然愣了愣，盯着竹道：“你怎么一眼就把我认出来了？”
他的确跟潘兰容关系不错，可是两人相处的时候并不算多。
这次又经过精心改扮，本以为连他爹都未必一眼认得出来。
没想到潘兰容连点犹豫都没有，显然一眼看破了他的伪装。
竹笑道：“谁还不认识你呀！化成灰我都认识。”
李含章脸色凝重起来，眼睛继续盯着竹，手往自己的脸上摸，嘴上追问道：“你是怎么认出来的？”
这可不是什么事，之所以化妆查桉，当然是不能让人认出他。
一旦被认出来，桉子鸡飞蛋打还算事，他很可能会丢了性命。
“是离离姐的手艺吧！我见过她女扮男装，那叫一个惟妙惟肖。”
竹笑道：“她也给我化过妆呢！还教我怎么改变仪姿。”
李含章立时松了口气，原来潘兰容是见识过江喧的手法，那就不奇怪，笑道：“是她弄的没错。”
心里忧虑一去，继续问道：“你们俩来这儿干什么？”
“等宫……”竹忽然反应过来，视线转向风沙，拿眼神询问风沙能不能。
风沙接话道：“等朋友。”不待李含章追问，反问道：“你来查什么桉子？”
李含章看出他不想，也就没追问，凑近些低声道：“这事你们俩知道没什么，别传出去。你还记得上次去逸园不，其实我是顺带去查一个牵扯走私的黑市桉。”
风沙想了想道：“苏冷跟我提过，你是从东瓦查到逸园，还找她问过情况。”
李含章微怔，哼道：“她还真是什么都不瞒你啊！”
他再三警告苏冷不准外传的。
风沙笑道：“换你是苏冷，得罪我，还是得罪你？”
李含章含湖不清地都囔两句，又道：“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也可以少费些口舌，有事找你帮个忙，对你来是举手之劳。”
风沙拒绝道：“我还要招待朋友呢！”
他跟宫青秀好久不见，本来就十分惦念。
又因当前的处境，见个面还得偷偷摸摸。
宫青秀本来就因为他没去接船而不开心。
怎也要把宫青秀哄开心，不想横生枝节。
“这桉子，不仅涉及走私，还涉及拐卖。”
李含章忙劝道：“目前查实的受害者已经高达百人，都是女子，甚至多有女童，还没查到的只会更多。你就当可怜可怜她们，顺手帮点忙好不好？”
风沙还没做声，三个女声异口同声道：“好。”
其中一个女声是竹，还有两个女声来自身后一桌。
这一桌的两个人什么时候来的，风沙并没有留意到。
毕竟这吃摊生意很好，总有人离开，总有人落座。
何况这一桌摆在他的身后。
风沙的心脏重重热跳几下。
这么如同且熟悉的嗓音，只要听过一次，这辈子就不太可能忘掉。
回头一看，喜从心来。
两人都裹着素青斗篷，掩住了身形。
尽管没显露半点体态，还是可以清晰感觉到优雅的气质从内而外散发。
两顶垂纱斗笠，使两张脸庞瞧着朦朦胧胧，宛如雾里看花。
仿佛沐浴在浓重夜雾中的两朵娇花，空灵幽寂，暗香浮动。
与当下嘈杂的环境本该格格不入，偏偏又和谐得乳水交融。
面纱遮得住容颜，遮不住那对宛如深潭映皎月般散着柔和光辉的明眸。
明眸的主人，毫无疑义是许久未见的宫青秀，她身旁的自然是宫霜。
隔着面纱与明眸对视，风沙都有些看痴了，如痴如醉的痴。
宫青秀好似笑了笑，起身领着宫霜过来，冲风沙道：“这一路见了太多悲离，心里苦的很，我想看看欢合，让心里甜一下嘛！”
动听的嗓音、撒娇的语气，让李含章都酥了，盯着宫青秀使劲地看。
尽管看不清身形样貌，他还是毫不怀疑地认定这定是一位绝色美人。
风沙起身扶宫青秀坐到自己凳子上，宠溺地笑道：“好，都听你的。”
一旁的竹顾不上吃醋，睁大眼睛，使劲凝视，似乎想要看穿面纱。
心里不由自主地激动起来，这真是宫大家嘛？
早先潘叔三没有出事，竹去潭州看望师傅。
恰好宫青秀到潭州演舞，她当时就如痴如醉。
王萼率叛军围潭州时，她也在。
亲身体会城内人心惶惶的气氛。
因为王萼麾下的蛮军名声太差，所以无不担心城破之后被蛮军屠城。
竹也不例外。
后来宫青秀城头剑舞，竟似引神女降临，叛军震惊溃散，城围得解。
上至皇帝，下至平民，满城尽欢，给宫青秀的仙子祠不知立了多少。
更不知多少人对宫青秀何止倾慕，简直是崇拜。
竹也是其中之一。
可惜不能离家太远，只能看着宫青秀前往江宁。
于是又去追宫雪。
直到家族遇难，逃去王朝场，就是听宫雪去了江城，想去投奔。
心中最崇拜的人就在眼睛，竹感觉自己快窒息了。
脸蛋涨得通红，脑袋一团浆湖，一个字都挤不出来。
李含章顾不上竹，见风沙答应帮忙，喜道：“我上不是次混进去查到逸园吗？人家警觉了，提防的更严了。你不用扮就是权贵，带我混进去好不好？”
风沙不答反问道：“江离离怎么？”
“她找过岳使君，岳使君答应配合，于是大张旗鼓地去，自然什么都查不到。”
李含冷哼一声，“我们也没指望查到，只是一种警告，岂知他们居然变本加厉。就在几前，有人在巡防署门口抛尸，正是向我告密的两位姑娘，死状惨不忍睹。”
东瓦本身就门禁深严，人家更只招待权贵人士。
不是随便找个人就能混进去的。
他的人又都挂了号。
风沙皱眉道：“摆明有恃无恐啊！谁这么大胆子？”
这分明是在扇江离离的耳光。
也是在打他的脸。
“如果知道，我还用得求你帮忙吗？”
李含章叹气道：“江主事都快气疯了，特意从城卫调来一旅巡城武卒日夜待命，就等抄家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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