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万俱寂。
开荒初始，条件简陋，众多黄家仙还是选择了挖地洞休息。
黄二两口子也在地洞中，微黄的灯火轻轻跳动，一如黄二此时的心绪。
黄胜男挺着肚子坐在床边，脸上满是母爱的光辉。
这些年来，她给黄二生了很多子嗣。
曾经有一段时间，她觉得自己子嗣太多了不好，后代们容易仗着父母的身份、地位不思进取。
那之后很长的时间里，黄胜男都没再生育。
再后来，神消失，姜国真正走出中原，走向万界，两口子又觉得子嗣还是多点好。
外面的世界太大了，如果自己不生孩子，让孩子们去占据那些世界，难道留给其他人？留给其他种族？
黄胜男不知从哪拿出一根青翠欲滴的萝卜，“嘎嘣”咬了一口，嚼嚼嚼。
枯坐许久的黄二咽了口口水，“老婆，俺也饿了。”
“饿？我看你分明是吃饱撑得！听，白里你当着众饶面编排大师兄？”
对峙许久，黄胜男终于发起攻击。
黄二“嗨”了一声，“俺就是那么大师兄才能放心，俺要是一句话不，反而乐呵呵的干活，大师兄才不放心了。”
黄胜陌哦”了一声，又从怀里拿出一根萝卜，脸上的冷意也消融许多。
黄二喜滋滋的啃了一口。
他知道，今这一关算是过去了，否则递过来的就不是萝卜，而是大棒了。
“没想到你还有这份心思？是你自己的想法，还是三儿教你的？”
黄二嘎巴咬着萝卜，嚼嚼的道：“我自己的想法，没有任何人教，也没有请教任何人，甚至我自己也没仔细想过，就是想怎么就怎么。”
简单，就是无脑，话不经大脑。
然而，世上聪明人太多了，黄二就是再怎么思考、再怎么琢磨，也经不起其他人反反复复揣摩、审视、剖析。
面对那些擅长玩心眼的人，唯一的破解之法就是缺心眼。
这一点，黄二特别擅长。
黄胜男长出一口气，从袖子里掏出一沓书信。
“你的没错，现在这个关键时刻，咱们最明智的选择就是不要与外界联系，不要与外界沟通，不受外界影响，更不去掺和外界。”
“你看看这些信件，都是来时路上收到的，以往的亲朋、故旧，以及其他乱七八糟的人，都给咱们发来了信件。”
“我没拆，也没看，免得被信件中的信息影响，着了他们的道。”
黄胜男很聪明。
黄家大大的事情都是她一手操办，土地庙那边众仙家的修孝吃喝拉撒、赏功罚过，也都是她掌握。
更何况她的嫡长子黄二一，赋异禀，身具文气，还负责姜国乃至全下的出版、印刷，在诸万界也有着庞大的影响力。
这个节骨眼上，盯上黄胜男的人不计其数。
黄二继续啃着萝卜，嘎巴嘎巴。
“夫人，俺一点都不惊讶，相反，如果你一封信都没收到，俺反而会奇怪，会觉得你是不是收到莲藏起来不给俺看，是不是在背着俺搞什么事情。俺在外面当众编排大师兄也是这个道理。”
气愤肯定是有的，骂出去嘴就干净了，但咽下去心就脏了。
至少在别人眼里是不干净了。
怀疑的种子一旦产生就除之不尽，祛之不绝，哪怕烧成灰烬，也有春风吹又生的可能。
黄胜男很疑惑，她甚至怀疑，是不是谁上身了黄二。
这么多年了，她还能不了解自家男人？
这不像他。
“我怎么感觉怪怪的？你什么时候有心眼了？”
黄二苦笑，“什么心眼不心眼的，俺只是明白了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黄胜男不解，自家男人什么时候比自己还聪明了？
黄二将最后一块萝卜也塞进嘴里，“道理就是，无论师父还是大师兄，他们根本就用不到我，也无需怕我。”
“哪怕我真的反对他、反抗他们，也只是自取其辱，随手就能镇压。”
“就像……那年冬，俺跟老三丢石头砸土地庙。”
“从拜师，到后来去西域，再到后面各个世界征战，其实……俺跟老三能做的事，其他人也都能做，甚至比俺做得更好。”
“师父为什么选择俺？大师兄为什么选择俺？是因为俺长得好看吗？是因为俺赋异禀吗？还是因为俺有什么独特的经历？”
“没有！不是！纯粹因为俺跟老三没什么危害，也产生不了什么威胁。”
“真要什么独一无二的，就是俺跟师父和大师兄的感情，俺是陪着他们一路走过来的，从一穷二白，走到星辰大海。”
“俺不值钱，也没什么可称道的，诸万界比俺强的多了去。”
“但是，师父的回忆、大师兄的青春，是无价的，也是不可替代的。俺，就是回忆中的一块，也是青春中的一页。”
“将来哪一师父回来了，肯定会问大师兄——黄二呢？大师兄肯定不希望师父失望、叹息。”
“因为……在大师兄心里，师父的回忆也是无价的，不能有任何瑕疵，更不能有任何裂痕。”
黄胜男呆住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陪了这么多年的枕边人，能悟出如此简单朴素，却又永恒的道理。
是啊。
世俗中的帝王才在意忠诚。
对于师父和大师兄而言，忠诚算什么？
人，乃至整个人族，以及人族之外的芸芸众生，都只是下、诸万界的一块罢了。
师父和大师兄的实力、境界，早就可以主掌日升月落、海升陆沉。
一言决一族生死，一念定一界盛衰。
在这种局面下，忠诚就是笑话。
即便真要背叛，受损的也绝不是大师兄，而是自己。
背叛根本损伤不到大师兄，只会令自己失去拥有的一牵
黄胜男笑了，笑得很欣慰。
她终于明白黄二为什么当众编排大师兄，发泄心中的不满。
因为，黄二就该是那样子。
黄胜男又探手入袖摸索。
黄二嘿嘿一笑，还舔了舔嘴巴，刚才那一根萝卜塞牙缝都不够。
然而，黄胜男又掏出一沓书信，然后是第二沓、第三沓……
床上铺满了各种信件。
“当家的，这次事情恐怕比咱们想象得更加复杂。不过你的很对，我们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做，听从大师兄的命令就是。大师兄不会害我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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