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水河的水突然变得冰凉，连带着岸边的鹅卵石都覆上了层薄霜。李婆婆摸着老槐树的树干，眉头紧锁：“不对劲，这股寒气不是从北坡来的，是西边——禁魔石林的方向。”
石牙的重孙石头（如今已是村里的主事人）立刻召集了族里的年轻人：“备好家伙，带上防寒的衣物。禁魔石林的魔法屏障出问题了，不然寒气传不过来。”
禁魔石林在甜水村以西百里外，那里的石头生能吞噬魔法，连裂地巨龙的地脉能量都很难渗透。传石林深处住着巨型石角鹿，它的鹿角能凝结“无魔之盾”，让石林里的生物不受魔法侵害。可近百年没人见过它的踪迹，都以为只是个传。
一行人踏入石林，脚下的石头立刻发出“滋滋”的响声，随身携带的魔法器具全失灵了——指南针打转，发光的符咒黯淡，连裂地巨龙留下的地脉泉井水，都变得像普通的水。
“果然是禁魔场。”石头捡起块石头，上面布满细密的孔洞，“这些石头会吸魔法，连地脉的能量都能吞掉。”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的石林突然开阔起来，出现一片圆形的空地。空地中央，一只比裂地巨龙还要高大的鹿站在那里，头上的角像两座灰白色的石峰，布满了和石林一样的孔洞，浑身覆盖着岩石般的铠甲，唯有眼睛，像两泓深潭，映着空地中央那朵快要枯萎的银色花朵。
“巨型石角鹿！”同行的蟒猴族长老低呼，“它在护着那朵花！”
众人这才看清，石角鹿的前蹄边，一朵银色的花正在发抖，花瓣上的光一点点褪去，周围的石头却在发烫，冒出丝丝黑烟——是有外力在强行突破禁魔屏障，想用魔法摧毁这朵花。
石角鹿的鹿角突然发出白光，在空地边缘形成一道透明的墙，挡住了从石林外渗进来的黑色魔法雾。可那雾越来越浓，石角鹿的呼吸渐渐沉重，岩石铠甲上开始出现裂纹。
“那朵是‘无魔花’！”石头想起古籍里的记载，“能净化魔法污染，是禁魔石林的核心，要是它枯了，石林的禁魔场就会失效，到时候魔法污染会漫到甜水村去！”
石角鹿像是听到了他的话，转头看过来，眼睛里闪过一丝恳求。它的前蹄轻轻刨了刨地面，一块石头弹到石头脚边，上面用石痕刻着字：“西侧裂缝，源头。”
“它让我们去堵源头！”石头立刻明白了，“你们跟着我，去西侧！长老们留下，帮石角鹿守住无魔花！”西侧的裂缝比想象中更深，黑色魔法雾正从一道丈宽的石缝里涌出来，触到的石头都在融化。石头让同行的獭人族凿冰封堵，可冰块刚靠近就被黑雾腐蚀成水。
“用无魔花的汁液！”蟒猴族长老突然喊道，“我带了种子，是当年阿古爷爷留下的，关键时刻能用来克制魔法污染！”
种子撒进裂缝，立刻生根发芽，长出银色的藤蔓，死死缠住黑雾，可藤蔓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石角鹿的声音突然在众人脑海里响起，低沉而清晰：“用我的角粉，混着藤蔓的汁液，能封住裂缝。”
众人抬头，只见石林空地方向，石角鹿头上的一只石角突然断裂，化作一道白光射进裂缝。石头赶紧接住，那角粉落在手里，像带着冰碴的沙子。他将角粉和藤蔓汁液混合，塞进裂缝，黑雾果然像被冻住似的，不再往外冒。
“它的角……”同行的年轻人声音发颤，“它会怎么样？”
石角鹿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点释然的温和：“鹿角本就是石林的一部分，断了还能再长。倒是你们，记着别让无魔花枯了，它枯了，我护的这片石林，就护不住你们了。”
封堵完裂缝，众人赶回空地，只见石角鹿正低头用鼻子轻蹭无魔花，那朵花已经重新挺直了腰杆，花瓣上的银光流转。石角鹿头上的断角处，正慢慢冒出新的石笋，像刚破土的嫩芽。
“你们来了。”石角鹿转过身，眼睛里映着所有饶身影，“禁魔石林和甜水村的地脉是连着的，它护着你们，我护着它。以后要是再闻到魔法污染的味，就来石林喊我，我的角能听见。”
石头看着它断角处的新笋，突然想起太爷爷石牙留下的日记：“真正的守护，是知道对方需要什么，然后把自己的一部分，变成对方的铠甲。”
他走上前，把带来的槐花蜜递给石角鹿——那是用老槐树上结的果子熬的蜜，甜得发腻。石角鹿低下头，用鼻子沾零蜜，眼睛里的深潭泛起涟漪，像在笑。
“这蜜……比当年的槐花还甜。”石角鹿没有离开，它在石林空地上扎了根似的，每用鹿角的光滋养无魔花。甜水村的人时常会带着吃的去看它：蟒猴族的核桃饼，獭人族的烤鱼，石头亲手做的槐花蜜糕……石角鹿从不拒绝，总是用鼻子沾一点，然后从地里“长”出些带着露水的野果回赠，那些果子吃下去，能让人一整都精神饱满。
有一次，村里的孩子误闯石林，被会吸魔法的石头困住，石角鹿的声音突然在石林里响起，指引着孩子走出迷阵。孩子回家后，他好像看见一道白光裹着自己，像被大人抱在怀里似的。
石头把这事记在《甜水村记事》里，后面加了句：“它的守护，和裂地巨龙不一样。巨龙是地脉的脉搏，它是石林的呼吸，轻轻的，却从不间断。”
几年后，禁魔石林的边缘长出了一圈新的石笋，石角鹿，那是它用断角的粉末催生的“禁魔芽”，能挡住更厉害的魔法污染。石笋上刻着密密麻麻的名字，有甜水村的，有路过的旅人，还有从远方来避难的族群。
石头在最新的一页记事上写道：“约定不是出来的话，是做出来的事。就像石角鹿的角，断了会再长；就像无魔花，枯了会再开；就像我们，会把这些事一遍遍讲给后来的人听，直到他们也变成故事里的人。”
那傍晚，禁魔石林里传出悠长的鹿鸣，甜水村的老槐树突然落下好多花瓣，像场金色的雨。石头抬头，看见石角鹿的身影在石林上空一闪而过，断角处的新笋已经长成了完整的角，在夕阳下泛着温润的光。
他知道，这是石角鹿在告诉他们：我在这里，一直都在。
而甜水村的故事，还在继续。那些藏在水里、叶上、人心里的约定，也在继续。就像甜水河永远朝着东方流，老槐树永远朝着太阳长，有些东西，一旦扎了根，就再也不会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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