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过后，各自回屋。
霍凛仍是不放心，屋内着点灯，转而来到她这边院子，站在庭院里的亭内，对面就是她的屋子，背过身寸步不离地守着。
黑暗降临，今夜无月，浓云笼罩，晚风也欲吹愈烈，木窗被吹得吱呀作响，她停笔瞧去，起身去关，来到窗边才隐隐注意到院里站得笔直的霍凛。
楚嫆旋即出门，抬头望一眼漆黑的夜空。
风雨即将到来。
霍凛回头瞧见她，两人相视无言。
不到半个时辰，淅淅沥沥的雨降临，浸雨的晚风更加清凉，空气中弥漫着久旱逢甘雨的自然气息。
再而后就能听到一声猝不及防的猛雷，响彻整个云霄，地忽闪一瞬。
外头的夜雨越发大，不少被风自窗吹入，两拳定相对而坐，你来我往地下着棋。
雨声嘈杂，电闪雷鸣，庭轩亮灯，棋局激烈，不分伯仲。
\"中郎将当真是文武双全，这些年在陛下身边，看来也学到了不少。\"楚嫆毫不吝啬地夸赞。
霍凛思索片刻，将黑棋放在一处，\"陛下英明，是末将荣幸。\"
\"其实您消失的那段时日，陛下变了许多，遇事不再仁慈犹豫，朝中大臣无不敬畏折服。\"
\"先帝在时叛党肆虐横行，历时至今仍未彻底清除，陛下深知内有乱权为奸佞保驾护航，为此费了不少心思暗中调查。\"
\"萧家交出虎符，崔氏得利，将人遣去驻守边境。\"
\"地处偏远，高皇帝远，又手持一半虎符，极易会经不住诱惑地滋生谋逆、自立为王的贪念。\"
楚嫆大致猜到，\"陛下这是设局，引诱最大的乱权冒出头？\"
霍凛一五一十地述着：\"萧、崔两家明面上和谐共处，实则暗地里各自较劲，一方陨落，另一方得势。\"
\"萧玧年纪就担任统兵将军的要务，但偏偏是被派去驻守边境，当初这事正是崔氏在朝中有意鼓吹。\"
\"今时风水轮流转，陛下将计就计地成全，并暗自监视崔家。\"
霍凛至此，稍抬眼看她，踌躇好一会才道：\"殿下的那两封调查信，末将早在京城时就看过了。\"
楚嫆眉头紧锁，手中的棋子久久没放，\"本宫的暗卫也被皇帝监视了…？\"
话落，空劈下一道猛雷，轰隆巨响，地仿佛都在震颤。
他抿唇轻点头，\"陛下这样做是因为太过在乎，当初您消失，仅带着青黛一人前往漠北，那段时间他整日提心吊胆，人都消瘦了好一大圈。\"
楚嫆默默攥紧了棋子，神情淡漠，垂眸盯着陷入僵局的棋盘，沉思默想须臾又松了，冷声轻笑：
\"这么来，本宫的暗卫全都被陛下半路拦截了？\"
霍凛无言，平静的语气却能感受到她隐藏的怒意。
\"最大的乱权？\"
\"阿裕确有涨了不少能耐，这是怀疑到我头上了？\"纤细莹白的两指将棋放在一处，关键时刻反杀黑棋。
致命连环问，每一句都步步紧逼，霍凛后悔多嘴了，欲要张嘴解释，楚嫆却语含讥讽，直接怼回去：
\"可惜他们……从始至终只会听本宫的号令。\"
罢，眼帘掀起，冷冷直视着他。
外头雷鸣大雨，风携带着雨，半边窗都被吹湿了。
渐渐的，空气中开始飘散出一股血腥味，自窗吹入。
在灯光的映照之下，雨水滑落屋檐，由透明慢慢稀释出血色，源源不断地弥散开来。
紧接着，窗口处掉下几道残影，啪嗒几声一一砸地。
霍凛稍愣怔地扭头看去，尸体正好都堆积垒高到窗边。
今夜有凶，徐闫沉不住气地动手了，只是刚刚在对弈时竟一点动静都没听到，借雷雨掩盖，悄然解决。
长公主的暗卫，果真名不虚传。
楚嫆话音冷沉：\"多谢中郎将相告。\"
\"陛下那边本宫自会解释。\"
霍凛瞧着一个个跳下的黑衣人，有男有女，手持利剑，雪亮的剑身还滴落着鲜血。
话锋一转，她嘴角勾起一抹浅笑，\"今夜不会有杀手敢来了，中郎将辛苦，且回去好生歇息吧。\"
\"明晚，再一起去收割逆贼首级。\"
楚嫆完便站起身离开，出门瞧这雨势，估计会下一整晚。
雷声轰鸣，吵得令人没有半分困意。
侍女收剑归鞘，为她撑开油纸伞，走入雨中往西院去，其余人跟随在后。
霍凛看向面前的棋盘，认真观察才发现，这其实是一场实力悬殊的对弈。
她注定能赢。
通往西院的路径稍远，走在半路上，旁边的侍女开口道：
\"殿下，我们还擒了一人，对方手里有您的玉佩，故而并未立刻杀之。\"
楚嫆眸光稍流转，不动声色。
踏进西院的屋子，推开门，里头围满了持剑的暗卫，中间则倚坐着一人，毫不惧怕相向的利剑，悠闲手中把玩的玉佩。
见她来了，笑眼一弯地直勾勾注视。
楚嫆抬手示意众人退下。
暗卫们退至屋外，并关上了门。
他站起身，慢慢走近，\"殿下好计谋，鄙人自愧不如。\"
楚嫆见他展开双臂欲索要拥抱，一脸淡然地伸直手抵在他的胸膛上，以此隔开距离，\"你来作甚？\"
尉迟晏顺势拉起她的手在唇边亲了一下，\"来邀功。\"
\"狗皮膏药，甩都甩不掉。\"她没好气地抽回。
尉迟晏一把揽过她的腰肢，\"难道不是你留的玉佩吗？\"话一顿，又颇为难过地反问：\"但是，为何不要我的那枚？\"
罢就从衣襟里拿出，楚嫆看着面前浑圆的玉石，沉默一刹，面不改色地推开他的手。
借机岔开话题：\"邀什么功？\"
尉迟晏轻叹，\"殿下一贯记仇，这不做点什么来恕罪，你恐怕真会一辈子都不见我。\"
\"我知道恩娅等异族饶真正窝点。\"
\"听明晚庆典再举办，百姓欢闹围聚，这多方势力一旦开打，可想而知的混乱。\"
\"所以，你目前需要尽最大可能减少危害。\"
楚嫆不屑，\"你觉得本宫还会再信你吗？\"
他舒眉含笑，俯身凑近她耳畔，\"都搬出我的名号来威胁徐闫了，何不再利用一次？\"
楚嫆秀眉微蹙，稍侧过脸看他，有些诧然，\"你跟踪本宫？\"
尉迟晏蓦然一亲红唇，笑容迷人，\"徐闫身边有我的眼线。\"
\"这际州我比你早来了几日，关键人物岂会放过？\"
\"……\"
静默时刻自动摒弃外界干扰，任由雷声大作，风雨肆意。
暖色烛光照得屋里煞是亮堂，柔和了对方的面庞，相视间似有似无的暧昧缠绵。
楚嫆微微凝眸，视线一下移，猛然吻上他的唇，不带一丝犹豫地张嘴咬破皮。
血珠涌现时离开，单手捏着他的下颚，话音轻轻，却很是霸道强横地威慑：
\"再敢骗一次，心你的项上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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