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颜如玉照旧去了苏京卓的院子。
药罐在火上咕嘟作响，浅褐色的药气顺着罐口袅袅升起。
颜如玉将银针按序排开，指尖掠过针尾时，床榻上的人忽然动了动。
苏京卓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
“大哥！”苏胜胜平床边，声音带着欢喜。
这些，苏京卓清醒的时间越来越长。
她伸手想去碰，又怕惊扰了人，只能僵在半空：“你醒了！”
苏京卓的视线落在颜如玉脸上，没有了往日的浑浊腥红，倒添了几分茫然的清澈。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挤出细碎的气音，不似前几日那般野兽般的嘶吼。
颜如玉拿起最细的一根银针，指尖搭在他腕间，轻声道：“苏姐，让开些，我施最后几针就好。”
银针入穴时，苏京卓只是蹙了蹙眉，竟真的乖乖躺着没动。
苏胜胜在一旁看得眼眶发红，等颜如玉收了针，立刻上前福身：“大夫，多亏了你。要是没有你，大哥恐怕……恐怕早就没了。”
她着声音又哽咽起来：“多谢！”
“不必，”颜如玉取过帕子擦了擦手，嘴角噙着浅淡的笑意，“等会儿让他把药喝了，我得出去一趟。”
“出去？”苏胜胜抬眼，眼底的疑惑一闪而过，“您要去哪儿？需不需要人手跟着？”
颜如玉笑着摇了摇头，将药碗递到侍女手里：“不必了，私事而已。”
苏胜胜还想追问，见颜如玉笑意依旧却不肯多言，只好把话咽了回去。
等颜如玉的身影出了院门，她立刻转身对身后的护卫道：“跟上他，看清楚他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一举一动都要禀报。”
护卫领命而去，苏胜胜站在原地摩挲着袖口，眉头拧得紧紧的。
这些日子，她看得出来，大夫虽然来历不明，但医术却高得邪门，她不想让大夫走，必须得想办法，把人留住。
颜如玉刚走出苏京卓的院子，就察觉到身后跟着的尾巴。她脚步未停，拐进抄手回廊。
回到自己的院子，霍长鹤早已候在院中，站在树下，一身藏青色锦袍衬得身形挺拔。
配上腰间的玉佩，活脱脱一位家底丰厚的富商。
“苏胜胜的人？”霍长鹤见她进来，随口问道。
“嗯。”颜如玉从空间取出个匣子，里面装着易容的膏粉。
这是来的时候，贝贝给她的。
“我们这两回原来住处，看看贝贝他们。”
几日不见，也不知道他们几个怎么样。
容州局势复杂，还是心为好。
“好。”
霍长鹤爽快回答。
他看着颜如玉指尖沾了膏粉，在脸颊上轻轻涂抹，不过片刻，原本清秀的眉眼就变得沉稳起来，再换上一身青色厮衣裳，就是霍长鹤身边的贴身厮。
霍长鹤看着她的手法，眸色微动：“你这易容术，已经快赶上贝贝了。”
“贝贝那是鬼斧神工，我是雕虫技。”颜如玉浅笑，又把一个钱袋系腰间，再拿把玉扇给霍长鹤，“走吧，主子。”
霍长鹤无奈笑笑。
两人换好衣衫从院墙翻出两个苏家手下正蹲在巷口张望，见两个陌生的富商模样的人走出来，压根没往颜如玉身上想，依旧死死盯着巷口，浑然不知目标早已从眼皮子底下溜走。
苏府里，护卫气喘吁吁地跑回来禀报，跟到颜如玉回的院子，也没见出来，不知怎么的，忽然就没了踪影。
“废物！”苏胜胜气得声音发颤，“在自家府里，人都能盯丢？”
护卫低着头不敢吭声，苏胜胜深吸一口气，转身往书房去。
书房里，苏震海正对着一张布兵图出神，听见脚步声抬头，见是女儿，再看她拧眉眉撅着嘴，不禁问：“怎么了？谁又惹你了？”
“爹，大夫不见了！”苏胜胜走到桌前，把事情一五一十了，“我派了人跟着，结果被他甩掉了！你他怎么会有这种本事？”
出乎她意料，苏震海非但没生气，反而笑了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胜胜，别太较真了，也别再派人盯着她了。”
“爹？”苏胜胜愣住了，“您为什么这么？他分明……”
“他绝不是一般的江湖郎郑”苏震海打断她的话，指尖在桌案上轻轻敲了敲，“你没看出来吗？这大夫和镇南王的关系不简单。”
“镇南王？”苏胜胜惊得后退一步，“霍长鹤？可他怎么会和一个江湖郎中扯上关系？而且……”
她忽然想起什么：“方才护卫没见到王爷，难道他们俩一起出去了？”
苏震海不话，只是望着窗外，眉头微蹙。他也疑惑，镇南王向来独来独往，性子冷傲，怎么会和一个来历不明的大夫同行？
这里面定然有他不知道的隐情。
不过，单是霍长鹤突然出现在容州，还带着他最需要的粮食，这本身就已经让他震惊意外。
镇南王行事，必不同于常人，不管他对大夫是出于什么心理，苏家上下，都不能阻拦。
苏震海点点头：“听为父的话，对大夫只有尊敬，吩咐厨房，各方面要仔细谨慎，对他就如对王爷一般。”
“爹……”苏胜胜惊愕。
“听为父的，准没错，眼下，府里要把治好你大哥为首要大事；府外，军营里的事，还要仰仗王爷。”
苏胜胜虽然被惯坏，有点乖张，但也不是傻子，听到父亲这么，也点点头。
只是……有点其它的心思，在不受控制的萌动。
与此同时，刘八郎的船行附近，颜如玉和霍长鹤正缓步走着。
街边船行门口，伙计正百无聊赖地倚着门框，瞥见两人，眼睛猛地一亮，赶紧往里跑：“掌柜的！掌柜的！那位爷来了！”
掌柜的正在账房里算账，听见喊声立刻扔了算盘跑出来。
“当真？在何处？”
二往外一指：“就在路口，我瞧得真真的。”
掌柜的可早就盼着，派人在街上找，奈何一直没有踪迹。
这回可不能再错过。
他立即带上二，也顾不得其它，直接迎去路口。
当见到真是颜如玉和霍长鹤，脸上堆满了笑。
他老远就见礼问安：“爷可算来了！的盼星星盼月亮，可把您盼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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