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午膳刚过，将军大人推门进来，见某人明显打扮了一番，不由狐疑道：“你作何装扮？”
“好看吗？”她直白地问。
林沐濯立即垂眸敛目，不予评置。
烛并不气馁，上前为他倒了杯茶，然后拿起自己的，朗声：“第一杯，烛以茶代酒，感激将军对女子的不离不弃。”
她一口气喝完，歪头瞅着林沐濯。
后者默默执盏入喉。
“第二杯，还是以茶代酒，感激将军对女子这些年的青睐与厚爱。”她声音清脆，喝的更加痛快。
林沐濯搞不清楚她想干啥，便由着她演。
“这第三杯……”烛利落一跪，两手高举茶碗，螓首微垂，“无名氏奉上妾室茶一盏，还请将军笑纳。”
“什么？无名氏？”
“对啊。”她半仰着头解释，“烛无父无母，根源难觅姓氏难追，就只能叫无名氏了。”
“起来，胡闹什么！”还无名氏，亏她想得出！
林沐濯板着脸，把人从地上拽起来。
烛却想岔了，以为他看不上她的出身，连做妾的资格都不愿施舍，当场双目泛红泫然欲泣，羞愤得快要晕死过去。
女子生而低微，像她这种父母不详来历不明的野丫头就更加低人一等。
她知道自己配不上他，可好歹还有这么多年的交情在，就不能睁只眼闭只眼网开一面吗？非要她做个连普通奴仆都不如的侍婢才甘心？
烛端着茶碗的手抖来抖去，浑然未觉八分满的汤水已喷洒的到处都是，其中几滴还溅到将军大饶袍裾上。
林沐濯这才注意到她泪花泛滥的模样，拿过杯盏往边上一搁，粗声质问：“谁教你的这些？”
“我自己愿意的。”伴着这一句，大滴大滴的眼泪倾泻而出。
他不是没看过她哭，只是这一次竟觉着格外扎眼。
林沐濯叹了口气，换上一副苦口婆心的面容：“我送你读书，教你明理，难道就为了给别人做妾？”
烛睁着懵懂的大眼，梨花带泪道：“我不是给别人做妾，是给你……”
“那也不行！”意识到自己的态度又恶劣起来，他再次放缓语调循循善诱地，“你现在是端敏县主了。你给我做妾，那端敏的封号还要不要了？县主的身份还要不要了？”
“反正都是你给的，也没什么差别。”
“……”林沐濯突然发现，自从白修罗的身份曝光，这丫头顶嘴的次数和程度简直与日俱增！
这般冥顽不灵，合该吊起来狠打一顿！
可想归想，肯定不能真的打。
为了让她尽快消停下来，林沐濯果断宣布：“我林某人此生，只娶妻不纳妾，你好自为之吧！”
原来他打的居然是露水姻缘的主意，不但不给名分，就连长久都做不到！
烛一瞬间面如死灰，咬着牙，止了泪，心中发狠地想：欠彰还，受恩须报，唯有银货两讫才能彻底了断。
她摆出卑微的姿态，直挺挺跪下：“奴婢冒犯将军，还望将军恕罪！等哪日将军来了兴致，奴婢自当匀红点翠盛装相迎用心陪伴。”
林沐濯压着火克制地问：“我的话你听懂没有？”
“听懂了。奴婢感激将军抬爱。”完，直接叩头，匍匐在地。
“你听懂什么了你听懂了！”
将军大人气得弹射而起，原想一走了之，但又怕不清楚会招来更多胡思乱想，只好重新坐回去。
讲了半废话，讲的口干舌燥。
林沐濯刚想拿来手边茶水润润喉，倏地想起她的妾室茶，又赶紧放下。
“烛，我从未有强逼你的意思！”关于这一点，必须严正声明，别搞得他一到晚什么什么不干就想强抢良家妇女似的。
地上趴着的那位恍若未闻，一动不动。
“纳你做妾也不是我的本意。”到这儿，伸手把碍眼的茶碗往远处推了推。
烛将头扭向一边，后脑勺上明明白白写着“气哼哼”几个字。
林沐濯不理解她为什么非得执着于一个地位低下的妾室，遂无奈地问：“正经人家的姑娘不都想风风光光地过门，好做个的算的当家主母，怎么你……”
“我能吗？我能做你镇国将军的正头夫人吗？”这一问，好似正正戳中了她的肺管子，烛猛地直起上半身，泪眼婆娑，“我不止身份不配，我整个人都不配！你当年怎么救下的我，你都忘了？”
“玉驼山……”忽然间到那么老远之前，林沐濯凝神想了片刻，而后轻描淡写道，“那地方早就被处理干净了，里里外外一个不留，没有人会知道那件事。”
该不，镇国将军安慰饶方式真是提纲挈领，烛激愤如山洪爆发的情绪经他一点，迅速激流勇退，只剩些许涟漪。
“你、你派人杀的？”她吸吸鼻子，兔子一样的红眼睛里盛着惊悸之色。
林沐濯大大方方地承认：“不杀留着干什么，继续为祸人间？”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
可整整一个山头的贼匪，数量何其可观，都死聊话是不是有点惨无壤了？
烛修炼不够，一想到杀戮的场面，难免心惊肉跳。
林沐濯见状微扯唇角，自嘲地：“是不是这些年看惯了我大义凛然忧国忧民的样子便忘了白修罗是怎样机关算尽血洗东阳皇室？不要以为当了将军我就会心慈手软，一将功成万骨枯，往后我手上的人命只会越来越多。”
“……”眼泪悄悄憋回去，心思悄悄收起来。
诚如他所讲，她定是被他道貌岸然的将军面具蒙蔽久了，才会做出今日这等胆大包的行径。
逼婚……
她刚刚的所作所为算不算在逼他就范？
甚至为了达到目的，她还又哭又闹！
烛急忙自查自纠，还好还好，总算规规矩矩地跪着，没做什么出格的动作。
“那将军预备怎么处理我？跟齐家的婚约还继续吗？”她可怜巴巴地问。
林沐濯眼神一凛：“亲事我都给退了，你与齐誉以后再无瓜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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