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蒙蒙亮，向阳花的嫩芽就顶着晨露拔高了半寸，薄壳般的种皮终于脱落，露出嫩黄的子叶，像两只手捧着晨光。青禾蹲在旁边，用指尖轻轻拂去叶尖的露水，水珠滚落，在泥土上砸出个的坑，坑里立刻冒出丝极细的光——是灵脉被惊动了，正顺着根须往上爬。
“快看它的茎！”弹举着画册跑来，裤脚沾着草叶上的露水，“有细细的绒毛！像刺猬的刺！”他翻开画册，昨夜的画旁多了几笔涂鸦，正是向阳花茎上的绒毛，用黄颜料点得密密麻麻，倒有几分神似。
竹窝旁的石板上，林欢正用刻刀雕琢边缘的波浪纹。晨光顺着刀锋流淌，把石屑照得像碎金，他刻得极慢，每一刀都顺着石板的纹理走：“这样海浪才像真的在动。”阿澈蹲在旁边，往石板缝里塞了些灵草籽：“等长出草来，就像海浪里漂着青苔，更像海边的礁石了。”
周阿婆端着陶罐从屋里出来，里面是腌了一夜的青果醋，开盖时酸香混着果香漫出来，引得竹窝里的刺猬们纷纷探出头。“能吃了，”她用勺舀出几颗，放在石台上的青瓷碟里，“酸中带甜，正好开胃口。”
最大的刺猬率先凑过去，嗅了嗅青果，心翼翼地咬了一口，酸得它猛地缩起脖子，鼻尖皱成个疙瘩，逗得众人直笑。的那只却不怕酸，抱着青果啃得津津有味，汁水顺着嘴角流到肚皮上，把绒毛染成镰绿色，像披了件翡翠褂。
灵鸟们也醒了，落在花架上梳理羽毛。最大的那只忽然衔起片星落花瓣，往青禾的画册上放，像是在提醒她添画。青禾笑着拿起笔，在向阳花旁边画了朵的星落草，花瓣上还沾着颗露珠，正是清晨她拂落的那滴。
午后的阳光热起来，林欢和阿澈已经把竹桌架在了青石板上。桌子是用灵果树的老枝做的，桌面带着然的弧度，边缘还留着个的树结，像只眼睛望着空。“正好能坐下咱们五个，”林欢拍了拍桌面，“周阿婆的藤椅放中间，弹坐这边，离刺猬近。”
弹立刻搬来自己的板凳，凳腿上缠着他捡的彩色石子，坐下时还特意往竹窝那边挪了挪，方便给刺猬们递青果。青禾把周阿婆绣的桌布铺上去，竹窝图案正好对着竹桌中央，像把整个世界都搬进了方寸之间。
周阿婆端来刚蒸好的灵米糕，上面撒了把向阳花的嫩籽，香得让人直咽口水。“这籽嚼着有股清甜味，”她给每个人分了块，“等向阳花结籽了，咱们炒着吃，比瓜子还香。”
正着，东边的向阳花忽然轻轻晃了晃，子叶转向了太阳的方向，像个追着光跑的孩子。星落草的花瓣在午后的热风中微微合拢，却把光收得更浓了，淡紫色的光晕在竹窝周围漫开来，把刺猬们的绒毛都染成了紫莹莹的。
青禾看着这一幕，忽然拿起画册，在新的一页画了张全家福：竹桌旁坐着笑盈盈的周阿婆，林欢和阿澈靠在桌边，弹举着灵米糕，脚边围着几只刺猬，头顶的灵鸟衔着星落花瓣，远处的向阳花正朝着太阳弯腰。
她在画的角落写了行字：“原来最热闹的风景，是所有人都在自己的位置上，发着自己的光。”
晚风带着凉意吹来时，竹桌旁的光还亮着。琉璃灯挂在花架上，把青石板的海浪纹照得明明灭灭，刺猬们趴在竹窝门口，啃着剩下的青果，灵鸟们栖息在竹桌旁的枝桠上，偶尔啄食桌上的糕屑。
周阿婆摇着蒲扇，讲起年轻时见过的灵脉奇景；林欢和阿澈在讨论给向阳花搭更高的架子；弹用树枝逗着最的刺猬，笑声惊起几只萤火虫，在星落草的光晕里飞成一团流动的绿。
青禾把画册合上，放在竹桌中央。封面被风吹得轻轻晃，上面画着最初的育苗圃，只有几株瘦弱的幼苗，旁边写着“开始”。而现在，画册已经厚了大半，每一页都挤满了光和热，像个永远长不大的春。
她知道，明的画册里，还会添上新的笔画：向阳花可能又转了个方向，竹桌旁会多颗灵鸟送来的野果，甚至刺猬们可能在石板上留下串的脚印。
但无论添上什么，这片土地上的故事，永远都带着这样的温度——像灵米糕的甜，青果醋的酸，星落草的光，和每个人眼里，藏不住的笑意。
夕阳把竹桌的影子拉得老长，周阿婆的蒲扇轻轻摇着，扇面上的“平安”二字在余晖里泛着暖光。弹趴在桌上，用手指蘸着青果醋在桌面上画人，醋液蒸发后留下淡淡的白痕，像幅会消失的画。“阿婆，向阳花什么时候能长到竹桌高呀？”他仰起脸，鼻尖沾着点糕屑，“到时候我们就能在花底下捉迷藏了。”
“快了，”周阿婆笑着替他擦掉糕屑，“这花性子急，见了太阳就疯长，不定过了这阵梅雨季，就能没过你的头顶。”她指了指东边的嫩芽，子叶已经舒展开来，边缘泛着圈金边，“你看它叶脉多精神，是个能长个子的料。”
林欢正往竹桌腿上缠灵草绳，绳子是用晒干的银丝草编的，带着淡淡的薄荷香。“防虫子爬上来，”他低头系着绳结，“上次见有蚂蚁往桌上搬糕屑，缠了这个，它们就绕道走了。”阿澈蹲在旁边，往绳结里塞了几粒荧光草籽：“夜里会发光，像给桌子戴了串银镯子。”
青禾坐在星落草旁，看着花瓣在暮色里重新舒展，淡紫色的光比夜里更柔和了。她忽然发现花丛里藏着颗的蛋，蛋壳上带着星点纹路，大概是灵鸟不心掉落的。“这蛋能孵化吗？”她心翼翼地用树叶把蛋盖住，“要是孵出鸟，就给它搭个窝，住在星落草里。”
灵鸟们似乎听懂了，纷纷从枝头飞下来，围着星落草打转，最大的那只还用翅膀轻轻拍了拍青禾的手背，像是在托付。刺猬们也凑过来，大的那只叼起片灵果叶，盖在树叶上，给蛋又添了层“被子”。
夜色渐浓时，琉璃灯的光在竹桌周围晕开，缠在桌腿上的灵草绳果然亮了起来，荧荧的绿光顺着绳结流淌，真像串会发光的镯子。弹把画册摊在桌上，借着灯光给白的“全家福”添细节——给周阿婆的蒲扇画了只刺猬，给林欢的灵草绳加了几颗光珠，给阿澈的贝壳哨子补晾彩虹。
明我要去山涧边捡些光滑的石子，”弹忽然，“给竹窝的月亮门铺条石子路，像踩在星星上。”林欢点头：“我去砍些细竹，给向阳花搭个更高的架子，让它能顺着架子爬到花架顶。”阿澈接话：“我熬点蜜水，给星落草的蛋当‘营养品’，不定能孵出只带光的鸟。”
周阿婆端来新煮的甜汤，里面放了向阳花的嫩籽和星落草的花蜜，甜香里带着清苦。“喝了这汤，夜里准做美梦，”她给每个人盛了一碗，“梦见向阳花开成了伞，星落草结满了星星，刺猬们背着满筐的野果，在石子路上跑来跑去。”
青禾喝着甜汤，看着竹桌旁的光——琉璃灯的暖黄，灵草绳的青绿，星落草的淡紫，还有画册上未干的颜料反光，在暮色里织成一张温柔的网。她忽然觉得，所谓的“岁月静好”，或许就是这样：有入记着花的生长，有人操心着蛋的孵化，有人在画纸上留住每一刻的热闹，而每个饶心里，都装着对明的期待。
夜风拂过，向阳花的子叶轻轻转向月亮，像是在和星星打招呼。竹窝的彩羽帘叮当作响，刺猬们的呼噜声混着灵鸟的轻啾，在灯光里慢慢酿着，要把这个夜晚，酿成一罐会发芽的甜。
明的太阳升起时，大概又会有新的惊喜吧——比如那颗蛋动了动，比如向阳花又蹿高了一寸，比如弹捡的石子，真的在月亮门前铺成了条星星路。
谁知道呢。但只要这竹桌还在，灯光还亮，这些热热闹闹的期待，就永远不会落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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