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台的风带着夜色的咸味，裹着城市深处的疲倦与寂静。
楼下的树影被灯光切成一块块，像被剪碎的梦，躺在水泥地上，一动不动。
米悦靠着阳台边沿，没话。
她的眼睛看着楼下，其实什么也没看。
指尖扣着护栏的边角，微微发白。
她听见他从屋里走出来。
周墨停在她背后一步远的位置，像一团安静的影子。
她没有回头，只低声问了句：“你是不是在赌？”
他愣了一下，没立刻回应。
她终于转身，眼里带着那种快要碎掉的理智：“我妈一年赚一百万。你好。”
“可你有没有想过，那不是在证明你自己，是在用你的一整年……赌她能不能接受你？”
“她不接受你，不是因为你没钱。”
“她，是压根就——不信爱情。”
周墨没话。
风吹动她的发，她的眼角泛红，但语气还是那么理性：“你想和我在一起，不是该过好我们自己的生活吗？你现在做的……不是在努力，是在应试。”
她声音有点哑，像是把压抑了几的苦一口气都了出来：“你在用命拼一个‘她的标准答案’。你不累吗？你不委屈吗？”
周墨慢慢走近。
月光把他的影子拉长，像是整个人都被时间拉得更沉了些。
“我不是在赌她。”
他这话时，语气没什么情绪，却偏偏让人听得心口发紧。
“我是在拼我们。”
他顿了一下，低头看她：“你记不记得，你过，你时候写日记，以后一定要站在属于自己的舞台上？”
她怔了一瞬。
他接着：“我不是想证明我配得上你。我是想，等你站在台上回头的时候，看见我也站在那儿。”
“不是观众。”
“是并肩的人。”
她眨了眨眼，像是眼泪和夜风撞了一下。
“所以，不是为了她？”她声音很轻，几乎被风吹散。
周墨摇头。
“不是。”
“不是为了讨她认可，不是为了应付谁开出的条件。”
“是因为我想。”
“想有一，在没人逼我、没人质问我的时候，也能站出来——我早就准备好，陪你走这一生。”
那句话落下时，阳台安静了三秒。
然后她低头，鼻尖一点点泛红，像是终于被谁抱住了心。
她没“谢谢”，也没“我懂”。
她只是走过去，轻轻靠在他肩上，闭着眼——
像是这风，这夜，这个城市，终于可以不再让她硬撑。
周墨抬头，看见远处灯火点点，忽然觉得，哪怕所有人都不信他，他也不怕。
因为她信了。
哪怕只是一点点，也够了。
——
他肩膀很安静。
像是风吹不动的地方，像是这城市唯一能让她躲一下的地方。
米悦靠着他站了很久，什么都没。
不是不想，是不出。
她不是不知道他的倔——
她见过他背着画板，一站站地坐公交去取外展资料，回来后一张图都没给她看，只：“等你生日。”
她也不是没看见过他熬夜到两点，为了交那个“青鸢计划”的第一轮提案。
她知道他手机有很多未接电话，也知道他有时候盯着屏幕发呆，不是走神，是在算时间。
她知道这些。
她都知道。
可她心疼。
不是为那些加班和打拼，而是他连解释都不解释一声——
就像怕她觉得他“在求她妈的认可”。
所以，她只能靠自己去证明点什么。
哪怕只是一点点，也要亲手戳破这场“你以为他还没准备好”的误会。
她回房时，没一句话。
只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她打开手提包，从记事本下面掏出那张卡——
那张卡，是她租住LoFt公寓时递给她的。
他：“你别怕，有事用这个。”
她记得当时自己笑了：“你银行卡也太寒碜了，黑漆漆的。”
他：“我怕你眼神太亮，把卡看炸。”
她那时候没太在意，也从没用过。
只是一直放在抽屉最深处，像一张“也许用不上，但有人为你准备了”的备胎船票。
直到今晚，她真的需要打开了它。
周墨的指纹点开App那一刻，米悦心跳像在胸口拍鼓。
她没期待什么。
她甚至以为——顶多几千块，可能还没开通余额通知。
数字跳出来时，她握着手机的手，直接抖了一下。
【可用余额：￥1,134,225.43】
她盯着那串数字，像盯着一道光突兀照进心里的窗口。
她愣了。
手指轻轻一滑，页面跳转到交易记录。
她一点一点看。
内容密密麻麻，全是细碎的入账、项目转款、授权分成、电子稿费……
最上方一行，来自“青鸢合创”账号的结算写着：
【第二季度项目清算 + 三月原创授权结算 + 合作补发：￥212,000】
她突然就懂了。
那些她以为的“不计代价”，那些他挂在嘴边的“再给我一点时间”，那些他熬夜到三点还坚持修改每一个镜头笔触的夜晚——
不是盲目。
是规划。
是准备。
是他早就……把未来算进去了。
她咬了咬唇，眼眶有点热，像手机屏幕亮得太久，把眼睛烤疼了。
可她没擦。
她只是捏着手机，转身就冲出了房间。
母亲还坐在客厅，手里抱着那个米悦时候的毛绒熊，指尖不自觉在玩毛边。
她听见脚步声，抬头。
米悦站在那，手里举着手机，像是拿着什么要炸开的东西。
她声音有点抖，却一字一顿地——
“你的门槛。”
“他早就达到了。”
——
客厅的空气，突然安静得过分。
像所有的对话和争执，在那串数字出现的那一刻，全被打成了静音。
手机屏幕还亮着，冷光映在米悦母亲的脸上，照得她眼角的那道细纹格外明显。
她没立刻话。
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女儿，又低头看了一眼那串余额。
【￥1,134,225.43】
连数点后的“43”都那么清晰，像是刻意提醒她：这不是为了回应你。这是早就存在的答案。
米悦站在原地，手没放下，眼睛里还藏着一丝倔。
她不是在宣战。她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她在为他撑场。
——就像他曾无声无息地为她，撑了那么多次一样。
母亲终于开口，声音低得不像她惯常的利落：
“你查这个，是你自己想查的？”
米悦点头。
她：“他从来没告诉过我这些。”
“我以为他在仅仅是为了日常生计而努力，其实他是在替我们准备未来。”
“妈，你的是‘一年一百万’。”
“他现在就……有了。”
那句“有了”得很轻，却像落在地毯上的玻璃杯，碎了一地不响，却让人脚心发凉。
母亲的眼神动了一下。
她没再看手机，而是把它轻轻推回到茶几上。
“钱，是一个问题。”
“但不是全部。”
“稳定，才是一生的问题。”
她的声音像是旧日记的纸页，被夜风一翻，带出了一句藏很久的话。
她起身，走回房间的那一刻，顺手拍了拍米悦的肩膀，没有多什么。
只留下一句：
“那你就看清楚，别赌错了人。”
门轻轻带上。
周墨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进来。
他站在房门口，手里还拿着刚摘下的围巾，头发有点乱，像是刚才在阳台吹了风。
他看着米悦，没问发生了什么，只是伸手接过她手里的手机，轻声问：“你吓到了？”
她摇头，吸了吸鼻子，轻声：“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她不会信你？”
他低头笑了笑。
“我不是为了她信我。”
“我是为了——”
他从兜里掏出一张手绘的草稿纸。
是那幅她在画展角落站着、望向人群的画。
他递过去，：“我准备了这个，不是想证明我配得上你。”
“是想让你知道。”
“就算没有任何人认可你。”
“也还有一个我，画你、记你、信你。”
她拿着画，一句话都不出来。
他凑过去，低声在她耳边：
“这一百万，是我为你准备的第一个未来。”
“接下来，我想和你一起——赚第二个。”
她看着他，眼里满是光。
是他画不出的那种光，是连“情绪具象系统”都还没找到语言去建模的那种。
姜—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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