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红豆啊。”王熙凤笑了笑。
太子皱了皱眉：“这样长舌妇，留着也是祸害。等审完了，有事自然要赶出去；哪怕是无事，也再不可用。”
“是。妾记住了，必定会招呼内坊，撵了她出去。”王熙凤一个字都不反驳。
太子眼神飘忽，不肯看元春，只是看着王熙凤。
王熙凤明白过来，笑了笑，替他应付贾元春：“贾女史，你得搞清楚，你是奉皇命到东宫为洒扫奴。
“得难听些，这算是个刺配，加一个劳役。
“如今你这刑期还没服完，劳役才做了半个月。
“不论你家里、亲戚，被你搅和成什么样，哪怕真的像你自己刚才得已经家散人亡；
“你也不可能回家的。
“——你听过哪个刺配三千里的，因为家里人和离了、被休了、生病了，就能免了流放回家的？
“律法，岂是区区你一个奴婢，就可以儿戏视之的？”
贾元春伏在地上，轻轻咬住了嘴唇。
王熙凤见她不吭声，皱了皱眉，伸手跟如儿要了杯茶，自己呷了一口，润润喉，接着：
“我知道，王家的女人都不爱读书，你娘就是个认得字的瞎子傻子。”
贾元春脸色一沉，猛地抬头，冷冷地瞪着王熙凤。
王熙凤哪会怕她的目光，甚至还对着她笑了笑，又道：“所以你现在这般不把朝廷律法、皇后娘娘和太子妃的话当回事，我虽然诧异，却也能理解。”
“还请良娣娘娘慎言！贾氏与王氏上下，几曾藐视律法、违抗凤旨？请您不要血口喷人！”贾元春气愤得脸都红了。
王熙凤噗嗤一声笑，抬起袖子掩住口鼻：“哎哟哟！贾女史，咱们俩谁跟谁，贾家和王家什么德行，你便再正义凛然，也描补不回来啊！
“你这个‘几曾’，万一被我举了实例来佐证，你猜猜贾家和王家是会谢你替他们辩解，还是会怪你不识时务、竟然惹到我的头上？！”
到最后一句，王熙凤眼含杀气，狠狠地看了贾元春一眼。
元春此刻早已胆战心惊！
王熙凤竟敢当着太子的面这种话！
难道她早就把贾王两家的内情向太子坦承过了？！
那么太子器重她，根本就不是因为她有多能干，而是她早就向太子投诚、卖了贾王两家！
元春瞬间想通，跪伏在地上的身子开始忍不住地颤抖！
两家到底有多少秘密，她爹不肯告诉她，可是祖母和母亲却分别悄悄地向她稍稍露过一些！
单凭那几条事件，足以将两府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那些事，王熙凤知道吗？
贾元春闭上了眼睛，声音有些嘶哑：“太子妃娘娘将奴婢安排在宜春宫，良娣娘娘便是奴婢的主子。
“奴婢忤逆主子，罪该万死！请良娣责罚！”
“瞧瞧，跟聪明人话就是省力。”王熙凤笑着看了一眼太子，又对元春道，“这回，你不想出去了吧？”
元春仍旧闭着眼，磕了个头，低声道：“奴婢虽然担心祖母，但东宫有东宫的规矩。奴婢听主子安排。”
王熙凤满意地点了头，转头请示太子：“殿下，您看可以让贾女史回房休息了吗？”
太子点零头。
贾元春死死地咬着嘴唇，再不敢乱来。
上头的两个人早就是一个阵营了！
王熙凤之父乃是先废太子的僚臣！就这样，她竟然还能让太子如此信任她！
这绝不单单是个“狐媚惑主”就能解释的！
她到底跟太子交换了什么？！
贾元春低着头，规规矩矩地跟在巧莲身后往后殿、自己的房间方向走。
“其实嘛，女大不中留。”
紧接着，她便清清楚楚地听见王熙凤放大了音量跟太子自己的闲话——
“都十八了，搁在外头，这会儿只怕都快要当娘了。
“如今，皇后娘娘那边显然是不会再管她；太子妃再慈善也不会给害了自己的凶手张罗终身。
“先前，贾家在她身上算是押了宝。如今只怕这宝全撤了。
“她再不趁着这会儿求着您高抬贵手，让她回家给她们家老太太侍疾、博个孝顺的好名声，就除夕宴上的那档子事儿横着，她这辈子就完了！”
太子斜睨着王熙凤装模作样地碎碎念，又瞟一眼越走越慢、身子越来越僵硬的元春，紧紧地闭着嘴不做声。
他倒要看看，在家的王良娣娘娘，还能使出什么手段来消遣这贾元春！
“要妾呀，让宫中少几个怨妇，也是殿下您的功德不是？”王熙凤一句话便把锅扣给了想要袖手旁观看热闹的太子。
太子瞪着眼睛指她，手指越来越近，险些就真戳到了王熙凤的鼻子上。
王熙凤下意识抬手便把太子的手拍下去，眼睛看着已经完全站在那里挪不动步子的贾元春，笑嘻嘻地接着道：
“不如，太子殿下给她做个媒罢？
“给她找个好人家，风风光光地嫁了！
“这样呢，既圆了皇后娘娘的体面，又能让她赶紧去了别饶深宅后院，以后少在太子妃跟前碍眼。
“还能让荣宁二府和王家都感念太子的宽宏，日后也好尽心尽力地为朝廷办差——
“您呢？”
所以，她已经想好了要把贾元春卖掉？！
太子的嘴角压抑不住地慢慢翘了起来，声音中也渐渐添进去了浓浓的笑意：“你这倒是个好主意。
“只是，孤不大了解贾女史。
“她这样莽撞糊涂，身子骨又弱的女子，哪家会愿意下聘呢？”
这个话就接得很是合适了。
王熙凤也笑。
唯有贾元春，满面恐惧地慢慢转过身来，战战兢兢地等着上头坐着的二人宣判她的人生。
“其实，未入宫前，贾女史在闺中的名声极好。
“端庄贤淑、孝悌双全，又是个才女，雅好调琴。
“妾听姑母夸耀女儿时过，别宗妇，便是王妃，她贾女史，也做得！”
王熙凤乐呵呵地再度掩袖。
太子轻轻地挑起眉：“王妃？孤的几个弟弟都有了正妃，唯一没有的那个才十岁。难道，王良娣想让贾女史给孤的哪个弟弟做侧妃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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