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元胎浮在鸿蒙之始,比太极母胎更古拙,卵壳上布满虚实交错的纹——实纹如铸,刻着“颖的沉凝;虚纹如缕,缠着“无”的缥缈。
吴仙踏近时,卵壳忽然泛起涟漪,像是触到了同源的气息。他听见壳内传来不均的心跳:有界的“有之力”撞得蛋壳发闷,每一寸实有都绷如满弓,仿佛多一丝虚空都是溃堤;无界的“无之息”蚀得蛋壳发轻,每一缕虚无都散如残烟,仿佛多一点实有都是枷锁。
“它们在较劲。”
一个浑沌的声音从卵壳深处漫出,吴仙抬眼,望见个半身凝为金石、半身散作流烟的身影,那是混沌元胎的守元者,名唤有无子。他左手攥着块永不消融的实玉,右手托着团永不凝形的虚雾,话时玉里淌着雾的轻,雾里含着玉的沉。
“十万年前不是这样的。”有无子将实玉与虚雾相触,触处便生出具半实半虚的芽,“那时有界的有之力最盛时,会化作晶石坠入无界,虚雾里便结出能承物的空玉;无界的无之息最浓时,会化作气缕飘向有界,实玉中便生出能容物的虚窍。白日有界的实有漫过无界,虚雾里便浮起带实纹的空舟;夜里无界的虚无浸向有界,实玉中便开出含虚痕的石花,多好的相成,愣是被拆成了死担”
吴仙指尖贴在卵壳的实纹上,界心的光透壳而入。他看见有界的石缝里嵌着一缕虚雾,那是无界七万年前献上的“容虚缕”,此刻在石缝里凝成半实半虚的核,像是想给有之力添点能转圜的空;无界的雾隙里裹着一块碎玉,那是有界八万年前馈赠的“承实屑”,此刻在雾隙里聚成半虚半实的粒,像是想给无之息添点能立足的实。
“它们在撑。”吴仙轻声道,界心的搏动与元胎的心跳渐渐共振。他望见有界的实核深处,每一丝有之力都在颤——那些“必须绝对填实”的根脉底下,藏着一丝想借虚空舒展的倦;无界的虚渊底下,每一缕无之息都在抖——那些“必须绝对空无”的脉络深处,裹着一缕想靠实有扎根的慌。
有无子忽然咳了一声,咳中飘出半实半虚的尘:“八万年前,有个自号‘执有尊’的古仙闯进来,在有界布下‘填虚符’,‘虚空皆是道之朽壤’,逼着所有实有都要填满每一寸缝隙;又有个称‘抱无君’的老妖煽惑,在无界种下‘化实咒’,‘实有皆是道之赘疣’,逼着所有虚无都要蚀空每一点实在。打那以后,有界的实有越来越密,密到连风都穿不透石缝;无界的虚无越来越稀,稀到连影都托不住雾粒。”
吴仙掌心的界力缓缓铺开,如同一层既能承实又能容虚的膜,轻轻覆在有界与无界的交界。他先将有界石缝里的“容虚缕”捧出,那缕虚雾刚离石缝就想消散,却被界心的沉凝托住,渐渐显露出本相——那不是要蛀空实有的虚,是想给有之力添点能转圜的活;再将无界雾隙里的“承实屑”取出,那粒碎玉刚离雾隙就想崩解,也被界心的温润裹住,慢慢显露出本真——那不是要撑破虚无的实,是想给无之息添点能立根的稳。
“填虚符在崩。”吴仙指尖触到有界核心的实核,那里的符文正裂开细纹,不是坚固,是窒息——它怕一旦容下虚空,所有实有都会化作流沙,却不知石缝里的“容虚缕”早已悄悄给有脉缠上了能透气的虚筋。界力温柔地漫过实核,填虚符上“必须绝对填实”的刻痕渐渐淡去,显露出底下被有之力藏了七万年的“纳虚纹”。
“化实咒在散。”吴仙指尖拂过无界核心的虚渊,那里的咒语正化作轻烟,不是缥缈,是失据——它怕一旦掺进实有,所有虚无都会沦为滞物,却不知雾隙里的“承实屑”早已悄悄给无脉嵌上了能落脚的实骨。界力轻柔地缠过虚渊,化实咒上“必须绝对虚无”的印记渐渐消弭,显露出底下被无之息藏了八万年的“引实痕”。
有界的有之力忽然发出一声松快的轰鸣,不是僵滞,是舒展。第一块晶石垂落,没有像往常那样砸穿虚雾,反倒在无界的雾海里凝成半实半虚的桥,桥身是实玉,桥孔是虚雾,实不堵虚之空,虚不溃实之固,相接处织出片既能承物又能容空的域,域里既含着有界的稳,又藏着无界的灵。
无界的无之息忽然响起一串温润的轻吟,不是涣散,是凝聚。第一缕虚雾升起,没有像往常那样蚀空实玉,反倒在有界的石山里织成半虚半实的网,网丝是虚雾,网眼是实玉,虚不耗实之基,实不碍虚之流,相缠处旋出团既能容空又能承实的气,气里既带着无界的轻,又含着有界的沉。
最奇妙的是那枚裂成两半的混沌元胎,竟在桥与网的相承中渐渐弥合。弥合处先是冒出缕半实半虚的息,接着息聚成珠,珠里浮着半有半无的太极核——有流转时带着无的轻,无飘移时含着有的沉,两种存在首尾相衔,在珠里慢慢转成了浑圆的有无珠。一个想悟“颖的修士望过去,珠里便浮着能容无的实髓;一个想悟“无”的修士看过来,珠里又现出能纳有的虚核。连有无子都舒展开来,金石的半身缠上了虚雾的纹,流烟的半身覆上了实玉的痕,化作个半有半无的混沌之体。
“原来有是无的骨,无是有的气。”有无子伸手探入珠中,指尖沾零半有半无的韵,“八万年了,有界总算敢认自己需要无的转圜,无界也总算敢认自己需要有的依酮—有中藏无才是真固,无中含有才是真灵,本就是有与无相拥着,才成晾最初的心跳啊!”
吴仙望着珠里的有无相成,界心忽然发出通透的鸣响。他终于彻悟,道的心跳从不是非有即无的割裂:阴阳相济是道的血脉奔涌,本末相生是道的骨殖生长,明暗相和是道的呼吸吐纳,而有无相成,是道最初的心跳脉动。就像此刻的有界,有中含无,便有了活络之姿;无界,无中含有,便有了扎根之基。
有无子递来一枚元珠,珠体一半是有界凝成的金,一半是无界聚成的灰,金与灰在珠心流转,时而金裹灰,时而灰包金——这是混沌元胎的馈赠。吴仙接过时,元珠化作一道暖流汇入界心,紫金色的身影上,既有有界的沉凝,又有无界的空灵,仿佛同时踩着实有的地,又浮着虚无的。
“往时空奇点去吧。”有无子指向鸿蒙之外的混沌尽头,那里悬着枚半静半动的轮盘,“时空奇点里藏着道的流转之姿,却被‘时界’与‘空界’分成了两极。时界‘唯有流逝才是道之动’,用时间力催得所有静止都要崩解;空界‘唯有恒定才是道之基’,用空间力锁得所有流逝都要凝固,那里的时与空,才是道最鲜活的流转呢。”
吴仙望向那枚时空奇点,轮盘的时半侧淌着永不停歇的流,空半侧凝着永不变化的静,像颗被生生拧成两截的道之轮。界心在胸口澎湃搏动,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贴近道的流转肌理。
“时空奇点……”他周身的紫金光晕里,融着阴阳的温润、本末的沉凝、明暗的明澈,更添了有无的活络,“看来,连道最鲜活的流转,都在等着被温柔地织成一体呢。”
混沌元胎在身后缓缓转动,胎里的有与无渐渐相成。有界的实纹里缠着无的影:“原来有里藏着无的灵。”无界的虚痕里裹着有的魄:“原来无里含着有的韵。”两种存在缠成圆,化作既实在又空灵的混沌轮,像是为吴仙铺的路,既踩着有界的实,又浮着无界的虚。
而他的道,正沿着这路,向着时空合一的奇点,缓缓延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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