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诩洞若观火的眸子，不咸不淡地扫视着这些人。
马老二的慌张尤为突出。
他朝马老二指了指，“你，上前来。”
众人霎时安静，目光齐齐投向马老二，见马老二低着头毫无反应。
好事的便又撞他一把。
“嗬！叫你！”
马老二惊惧抬头，望着太子黑沉沉的眸子，险些跪下去。
他脸上神色过于异常，身体也过于僵硬。
一时，离得近的皆露出狐疑神色。
这老子，心虚什么？！
马老二颤颤上前，腿一软跪倒，“太……太子殿下饶命，人什么……也不知道啊！”
崔诩神色冷淡，微微勾唇，“做什么就要命了？孤也没问你知不知道。”
“只是大家都在骂那毛贼，你为什么不话？”
马老二抖着唇，还能为什么？这太子真刁钻！
哪有人自己骂自己生个儿子没屁眼的……
他低着头支支吾吾答不出，慌得一张黑脸都透着红。
驿丞比他更急，见他半晌放不出一个屁，急忙越俎代庖道：“回禀殿下，他不是不话，是生不爱话！”
崔诩转眼瞥向驿丞，“就你知道的多。”
驿丞讪讪站一边，紧张地交代：“殿下问什么，你要答，不准闷头不，更不准撒谎！”
马老二闻言更沉默。
实在要，他也是敢的，但只怕大家不敢听。
窦章辞静静看着马老二。
上辈子，她做了亏心事就这副模样，可太熟悉了！
她脸一沉，原来这臭不要脸的毛贼就是他。
看这汉子长了副老实相，却没想到，做人毫无底线！
扯扯崔诩的衣袖，窦章辞附耳道：“殿下，我看他挺心虚。”
崔诩轻轻点头，从怀中掏出一颗糖果塞进她嘴里，“别急，我来审。”
窦章辞舌尖一甜，被这份甜蜜带得放松一些，她嘬嘬嘴，含糊：“这人还没下职，不好东西还在驿站，先问他放哪了，追回东西要紧，至于惩罚那是后话。”
崔诩也是这般想的，负着手转身。
“是生不爱话，还是心虚不敢话？”
“听，今日你进过太子妃的客房，你一个养马的，并非扫洒和贴身伺候之人，即便捡到了遗漏的包袱，交给侍女便是，自己进屋做什么？”
“孤给你数到三的机会，若想不出一个好借口，可就要斩首示众了。”
他完，举起一根手指。
马老二抬头，慌张得找不着北，眼睁睁看着手指头竖成两根。
一瞬间窒息之感袭来，他咬紧牙。
不！他还不能死！
他爹娘还等着他带钱回去，否则就要一头撞死了！
他的大女儿……也等着他带钱去赎！
马老二在第三根手指竖起时，一个头磕下去，脸上汗水和泪水混成一团。
“殿下……饶命！就当……就当草民跟太子妃娘娘……借的，草民此生，会拼命赚钱还！若还不尽，来生，结草衔环也会还！”
崔诩锁眉，冷酷道：“这世上，有不问而借的借法？”
若谁被抓住了，都借，世上还能有贼这个职业？
“殿下，求您！哪怕您要砍草民的头，也求您……让草民先安置了家中父母和妻儿，草民求求您，您的大恩大德，草民下辈子投胎成牛，投胎成马都要报答您！”
马老二涕泪横流。
整个人伏在地上，不敢抬头看一眼，额头拼命触地，仿佛被装了个停不下来的机扩。
窦章辞皱紧眉头，“别磕了！起来好好回话！”
马老二哪敢起来，头都磕晕了。
他手肘支着地，跪伏着，瑟瑟发抖着。
耳旁女童奶呼呼的声音变得冷硬，“念在你还算有种，敢自己认罪的份上，你交代清楚，谁指使你偷的，现在东西在哪，我便求太子殿下从轻发落你。”
马老二抹着泪道：“……娘娘，草民是鬼迷心窍了，没人指使草民……草民穷疯了……”
窦章辞见多了穷疯聊人，上辈子她也穷疯了，却也不敢偷太子殿下的东西去变现。
穷，岂是盗窃的理由？
她眸子冷下来，漆黑的，圆溜溜的眼沉下去时也有几分威仪。
马老二趴着未曾看见，旁的驿员杂役却看得清楚。
胖乎乎的陈嫂子壮着胆子上前，“贵人容秉，并非民妇偏袒这混账，马老二敢犯偷窃罪，实在是猪油蒙了心。”
“但马老二和民妇共事了十多年，民妇知道他不是个偷鸡摸狗的人，大伙都知道他老实巴交，平日里脏活累活多做些也从无怨言，民妇相信他不会无故盗窃。”
“他既然犯了事，着实该罚，但民妇求两位贵人给马老二一个机会，让他将话清楚，别做个枉死鬼，也求两位贵人，看在他上有老下有的份上，能网开一面，从轻处罚。”
陈婶子着跪下去，因肥胖而行动不便。
却依旧要为马老二请命。
有她带头，又有几个人跟着跪下。
驿丞一瞅，大势所趋……
“噗通”也跪下了！
马老二抖得厉害的身体，轻轻抬起，望着众人既感激又懊悔。
都是他，连累了大家！
“呜呜……”他肩膀直耸，老话，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平日里耍聪明偷懒，将活儿全推给他的同僚，关键时刻，却肯为他得罪权贵。
他，忽然振作起来，泪星闪闪的眼，目光无比坚定。
“殿下，草民愿意赴死，但死前，草民要揭发，新城县令王志德强占百姓良田，官商勾结，纵容舅子欺男霸女，私自在山中修建远超规制的别业！”
“因县令要修建别院，草民所在的连木村四十二户人家，皆要被驱逐出世世代代繁衍的祖地，他要我们的田，要我们的房舍，甚至还扣下我们十岁以上未出嫁的姑娘。”
“村口老李的儿媳花，今年十八，长得真跟花骨朵似的，县令那舅子吴宗成也不嫌弃，直接抢回了府里做了姨太太，老李的儿子为了把婆娘抢回来，活生生被吴宗成的家丁打死了！如今还停在家里没发丧！”
“至于草民家……草民家……家门不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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