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碗里的水线刚凝成刺向陈智心口的细针，叶婉儿便抬手将青铜铃扣在桌上。铃身霜纹一闪，残水骤然坠落，滴回碗底时已失去方向感，只余一圈微颤的涟漪。
她没再看那碗，一把抓起铃铛塞进怀里。铜铃贴住胸口的瞬间，一股寒意顺着肋骨爬上来，像有冰蛇钻进了皮肉。她咬牙压住喉咙里的哼声，右手疾点眉心、喉结、膻中三处，指尖留下淡淡红痕。一道低不可闻的咒音从唇缝滑出，铃子在衣下轻轻一震，寒气退去。
陈智已经推开了门栓。风裹着雨星扑进来，打在脸上生疼。他没回头，只是侧身让出通道。叶婉儿一步跨出门槛，泥地上的结界裂纹正缓缓合拢，最后一丝暗红消失在湿土郑
憋宝人瘫坐在角落，嘴唇发青，双手死死抠住桌腿。叶婉儿走过去，伸手拽他胳膊。那人猛地甩头，眼白翻起，喉咙里挤出嘶声：“别碰我！它知道我要开门……它会撕了我！”
“那就让它撕。”叶婉儿声音不高，却像铁钉楔进木头，“你不开，我们三个都得烂在这雨夜里。”
陈智蹲下来，从背包里取出一段红绳，绕过憋宝饶手腕绑紧，另一端系在自己腰带上。他动作干脆，没半句废话。叶婉儿 meanhile 抽出一张黄符夹在指间，符纸边缘微微卷曲，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三人冒雨前校山路泥泞，每一步都陷进半尺深的湿土里。远处狐仙庙藏在紫雾中，庙顶铜铃静止不动，仿佛被冻住了。
抵达石阶前，陈智打开强光手电扫向庙门。光束落在铜环上，泛出黑绿锈迹，表面湿漉漉的，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叶婉儿凑近看，发现门环内侧渗着暗红浆液，黏稠如血泪。
“用你的血。”她对憋宝人。
老人浑身一抖，往后缩。陈智不动声色地按住他肩膀，力道不大，却让他动弹不得。
“四十年前你点过香。”叶婉儿盯着他的眼睛，“现在，你还得走完那一步。”
憋宝人牙齿咯咯作响，忽然抬起左手，一口咬在舌尖。血珠迸出，他瞪着眼，举起猎刀划开掌心。血顺着掌纹流下，在泥地上砸出几个坑。
他踉跄上前，将整只手掌拍在右门环上。
血触铜环的刹那，整座庙猛地一震。檐瓦哗啦崩落，几片砸在石阶上碎成粉末。紫雾翻涌起来，像锅煮沸的毒汤，从门缝、窗棂、屋顶缝隙里喷涌而出。供桌在庙内自行移动，撞上墙壁发出闷响，地面下沉三寸，石基裂开蛛网状的缝隙。
憋宝人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他眼球上翻，只剩眼白，嘴里吐出含糊不清的音节，像是另一个人借他的嘴话。
叶婉儿立刻掐诀，指尖在空中画出三道虚痕。三张黄符无火自燃，青焰腾起，在三人头顶连成三角。她低声念咒，符火稳定下来，紫雾不敢靠近。
陈智一把扯回憋宝人，顺手拔出战术匕首，割断他手臂上一条不断渗血的深口。血流减缓，老人抽搐两下，眼神恢复些许清明。
就在这时，庙内供桌轰然炸裂。木屑飞溅中，泥土翻起，一阶阶石梯自地下缓缓升起。石面湿滑，覆盖着黑色苔藓，踩上去会渗出暗红液体。腥臭味扑面而来，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呜咽，像是从极深处传来。
叶婉儿抽出铜钱剑别在腰间，左手握紧青铜铃，右手扬出一道净尘符。符纸掠过石梯，火光一闪，黑苔蜷缩退去，露出底下斑驳的刻痕——是扭曲的人脸，嘴巴大张，似乎在呐喊。
陈智打开手电照向深处。光束穿透黑暗不到五步便被吞噬，尽头只剩一点微弱浮动的幽光，忽明忽暗。
憋宝人瘫坐在地，嘴唇哆嗦，反复念叨：“九重门……空香炉……跪着的……都是我认识的人……”
陈智没理会，一手抄起他后领，拖上第一级台阶。石梯冰冷，踩上去黏腻作响。每下行三级，身后的石阶便缓缓闭合，泥土翻卷，彻底封死退路。
叶婉儿走在最前，铜钱剑轻鸣一声，她立刻停步。前方石壁上浮现出人脸轮廓，不是雕刻，也不是污渍，而是由潮湿空气凝聚而成。那些脸随着呼吸明灭，眼皮眨动，嘴角抽搐，仿佛活物正在苏醒。
她撒出第二道符，火光掠过墙面，人脸溃散，化作黑水流下。
陈智紧跟其后，手电光扫过两侧，发现石壁内嵌着许多型香炉，排列整齐，每个炉口都朝向通道中央。炉身布满裂纹，但没有破损，像是从未使用过。
“这些炉子不对劲。”他。
叶婉儿回头看了一眼：“别碰它们。”
憋宝人突然挣扎起来，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不能往里走！它在等你！它要的是你！”他拼命扭头看向陈智，“你身上烧着火！它闻得到！”
陈智没答话，只是收紧抓着他后领的手，继续下台阶。
石梯越往下，空气越冷。呼吸时白气凝成霜粒，附在眉毛和睫毛上。铜钱剑的鸣响越来越急，叶婉儿能感觉到它在轻微震动，像是被什么东西牵引。
又下二十级，通道略微拓宽。前方出现一个拐角，幽光正是从转角后透出。叶婉儿抬手示意停下，侧耳倾听。呜咽声清晰了些，还夹杂着金属摩擦的轻响，像是锁链在拖动。
她刚迈出一步，身后最后一级石阶闭合完毕。整条通道陷入封闭状态，上方出口彻底消失。
庙门方向传来一声轻响。
无声，却让人心口一紧。
叶婉儿猛然回头。只见庙门缝里渗出缕缕黑烟，形状如爪，缓缓收拢，像是刚刚松开了某种束缚。
陈智低声：“它知道我们进来了。”
叶婉儿点头，握紧铜钱剑。剑柄沾了汗，有些滑。她用袖口擦了擦，继续前校
转过弯道，通道尽头立着一扇石门。门框两侧各有一具干尸，面朝外跪坐，双手捧着空香炉。尸体早已脱水，皮肤紧贴骨骼，但衣物完整，能看出是几十年前的装束。
最靠近门口的一具，红军装残破不堪，左脚只剩一只沾血的解放鞋。
陈智盯着那具尸体，喉结动了一下。
叶婉儿走到门前，伸手触摸石面。冰冷刺骨，掌心传来细微震动，像是地底有东西在撞击。
她收回手，低头看向铜钱剑。
剑尖正对着石门，微微颤动。
憋宝人突然剧烈咳嗽，一口黑血喷在地上。他抬起浑浊的眼睛，看着陈智：“你……不该来的。”
陈智没看他，只问叶婉儿：“怎么开？”
她摇头：“不是我们现在能碰的。”
通道深处，那点幽光忽然熄灭。
与此同时，石壁上的香炉同时发出轻微“咔”声，像是内部机关启动。
叶婉儿迅速将憋宝人拉到身后，铜钱剑横在胸前。
陈智把手电光调至最强，照向前方。
光束尽头，原本漆黑的通道里，缓缓浮现出一行赤红色的字，像是用血写在空气中的：
“纯阳者，入吾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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