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锈迹沿着钟身的纹路爬成蛛网，林墨的靴底陷在龟裂的时空泡沫里。他望着眼前这尊足有百米高的古旧座钟，指针停在“Ⅺ”的位置，钟摆悬在半空凝固成青铜雕塑——这是时间管理局标记的“错乱节点”，编号t-0712，近三日的异常时间波动皆源于此。
“检测到因果律紊乱值97%。”耳麦里传来时序司首席观测员洛书的声音，带着电子合成音特有的冷静，“林墨，你需要进入钟内，找到被撕碎的时间残片。记住，这里的每一粒尘埃都附着着不同时间线的记忆，别被‘过去的自己’干扰。”
林墨抬手触碰钟身，锈屑簌簌脱落，在掌心凝成细的金色沙粒。这是时间原质的具象化，明钟内仍有未被完全侵蚀的时序核心。他摘下战术手套，指尖泛起仲裁者特有的时序之光，轻轻按在钟面“Ⅻ”的位置。
嗡——
钟声震颤的不是空气，而是林墨的意识。等他再睁眼，已站在一片旋转的齿轮森林郑巨型齿轮相互咬合，齿缝间流淌着银白的光河，每颗齿轮上都刻着不同的日期：“昭明历三千六百载”“新元2077年”“永夜纪元元年”……
“外来者。”沙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林墨抬头，看见悬在齿轮中央的平台上有位老者，银袍上绣满流动的刻度，左眼是浑浊的琥珀色，右眼却是一片星空，“我是t-0712节点的守钟人，你可以叫我刻时。”
“我是维度仲裁所的林墨，奉命修复时间线。”林墨亮出腰间的星垣徽章，徽章与他胸前的时序沙漏吊坠产生共鸣，投射出淡蓝色的仲裁令。
刻时浑浊的眼珠动了动：“仲裁者？三百年了，终于有人来……”他突然剧烈咳嗽，袖口抖落几片半透明的碎片，“这是被撕碎的‘昨日’。”
林墨接住碎片，瞳孔微缩。碎片里是他自己的影像：二十岁的他站在仲裁所门前，怀里抱着染血的星轨图；三十岁的他跪在废墟中，身边是苏九璃的尸体；还有四十岁的他，鬓角斑白，正将仲裁令放在某个女孩掌心……
“这些是未发生的未来？”林墨的声音发紧。
“是已被篡改的过去。”刻时指向最大的齿轮，“三前，赢逆时者’闯入节点，用‘溯时券割裂了钟摆的核心。现在，那些被割裂的时间碎片正在互相吞噬——你看。”
林墨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两块碎片在光河中碰撞，一块映出苏九璃笑着递给他热可可的画面，另一块却是苏九璃持剑指向他的场景。两者相撞后，竟同时化作黑雾，腐蚀着周围的齿轮。
“必须收集所有碎片，在钟摆重启前将它们按正确时序缝合。”刻时抛来一卷发光的丝线，“这是时序金线，能暂时固定碎片。但记住，每缝合一次，你就会失去一段自己的时间记忆。”
林墨接过丝线，指尖刚触碰到碎片，一段记忆突然涌入脑海：七年前，他在新手试炼中救下的仲裁官，名字江…叫苏九璃？
“心！”刻时突然大喊。
林墨怀中的碎片暴走，其中一块化作利刃刺向他心口。他侧身翻滚，利刃擦过肋骨，带出一串血花。与此同时，另一块碎片自动飞向他的眉心，他看见自己的手掌穿透了某个“过去的自己”的胸膛——那是二十岁的他，正为救苏九璃挡下致命一击。
“这是‘因果反噬’。”刻时的声音带着疲惫，“逆时者故意留下这些矛盾碎片，就是要让你在修复时陷入自我怀疑。仲裁者的时序权柄越强，承受的反噬就越剧烈。”
林墨抹掉嘴角的血，将星垣徽章按在胸口。仲裁令发出更亮的蓝光，暂时压制了记忆的混乱。他深吸一口气，锁定最近的三块碎片：婴儿时期的自己被老仲裁员抱在怀里；少年时在训练场摔断腿；还有三前，他站在钟前启动修复程序的瞬间。
“按时间顺序，应该是婴儿、少年、现在。”林墨低声自语，举起时序金线。
当第一根金线穿过婴儿碎片时，他的视野突然模糊——他看见老仲裁员的脸，竟与自己有七分相似。第二根线缝合少年碎片，训练场的场景真实重现，他甚至能闻到消毒水和血锈混合的气味。第三根线即将触及时，所有碎片突然发出尖锐的嗡鸣。
“不对！”刻时猛地抓住他的手腕，“你漏了一块！”
林墨这才发现，脚边还躺着一片极的碎片，几乎与齿轮的金漆融为一体。他捡起碎片，里面是他此刻的画面：站在齿轮森林中，眉头紧蹙，眼底有未干的血迹。
“这是‘进行时的自己’。”刻时解释，“逆时者把‘现在的你’也撕成了碎片，若不先缝合这个，所有时序都会错乱。”
林墨咬了咬牙，将这片碎片放在最中心。金线穿过的刹那，他感到有什么东西从身体里抽离——是对苏九璃的所有记忆。他忘邻一次见面时她递来的热可可，忘了她在深渊任务中替他挡下的那只手，甚至忘了她的名字。
“记忆会回来，但需要时间。”刻时递来一杯泛着星光的液体，“喝下去，是时序露，能加速记忆重组。”
林墨饮尽，眼前的齿轮森林开始旋转。他感觉有无数时间线从四面八方涌来，在他周围编织成一张巨大的网。网的中央，那尊锈钟的指针缓缓转动，钟摆重新开始摇晃，发出清越的声响。
“节点修复完成。”刻时的声音变得虚无，“但逆时者没有消失，他们只是换了战场……”
林墨感到一阵拉扯，意识被拽出齿轮森林。等他睁开眼，已回到仲裁所的观测舱，身上的伤痕全部消失，只有胸口的星垣徽章有些发烫。洛书的投影出现在面前：“恭喜完成任务，t-0712节点已稳定。不过监测显示，其他三个错乱节点的熵值正在飙升……”
林墨摸了摸发疼的太阳穴，记忆像潮水般涌回——苏九璃的脸，热可可的香气，深渊里她替他挡刀的瞬间。他打开战术终端，输入一行指令：“申请调阅所赢逆时者’相关档案。”
窗外，星轨重新流转成熟悉的图案。但在宇宙最深处，某座隐藏的钟楼里，另一尊锈钟的指针，正缓缓偏离了正确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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