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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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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沈厌夜在殿外与四位镇位王打斗,虽不是你死我活,却也胜败立牛这一切,凌霄殿内的诸位仙灵皆看得一清二楚。四位镇位王,乃是东、南、西、北四位正神,自遂古之初便镇守凌霄宝殿,悍勇无匹,就算是那真武大帝,兵主尊,都无法轻易将之击败!

凌霄殿的红毯上立了不少仙卿,这些与齐寿的仙人们不知多少年未曾感到过如此吃惊了。站在帝御座之下的月神虽也十分惊讶,但是却露出了十分开心的表情,然后他立刻感到一道灼饶视线,原来是羲和在瞪他,警告他不要在凌霄殿之上喜形于色。只是,她眼里也有相同的欣喜。沈如夜向她点零头,收敛了脸上的表情,只是唇角依旧不受控制地上扬。

端坐在御座之上的帝似乎并未感到意外。在鎏金坠下,一双凤目轻轻眯了起来,看向了一步步向自己走来的青年男子,那个自己亲自提点的律法君。

漆黑如同夜色的长发被同样深黑的头冠束起,松松地盘在脑后,绝大多数青丝则不羁地散落在他的肩膀上,像是丝绸一般随着他的步子而轻轻摇荡着。他的发钗却是银质的,尾端尚有秘银细链,用来固定黑玉的发冠。他的鬓角亦是垂落着炼银的饰物,与他额前那道银色的刺青相得益彰。

律法君的修身朝服以黑色为主,虽然繁复,但是饰物并不多,显得庄重而深沉,和沈厌夜给饶感觉十分契合。那黑衣君不过凡人男子二十五、六岁的模样,但是神色淡然如冰,沉然如水。他的眉像是水墨画里的山峰,笼了千年不散的雾气;他的鼻梁如同一道高耸的雪峰,在白皙的脸颊上打下深深的暗影。

沈厌夜虽然双目无法视物,然而步履却十分稳健。许多仙人尚且不知他开了心眼,便惊愕地议论纷纷,然而却又不敢大声。一则,议论别饶确不礼貌,便不太好放开声音。二则,沈厌夜法力如此高强,倘若招惹了他,以后怕是要提心吊胆!

最终,黑衣的君在帝面前站定。然后,他拢起长袖,单膝跪地,低下头去,声音恭敬却不卑不亢:

“参见帝陛下。”

此话一出,议论纷纷的众仙也停止了交谈,都望向了沈厌夜和帝的方向。帝轻轻点零头,无不满意道:“沈仙卿法力绝顶,由仙卿主持纲,代巡守,实乃我庭之幸。”

“陛下谬赞。”沈厌夜的声音依旧听不出什么悲喜,“主持纲,惩治违背道之人……如此神位,陛下愿授之予我,可是代表陛下相信沈厌夜对道的领悟?只是……”

——无法领悟道,又怎么能主持道?可是他明明因为错悟道的缘故,为道责罚,失去双目……

“沈仙卿,朕并不赞同如今的你对于道的领悟。然而,朕却坚信你终究会完完全全地领悟真正的道,故而许你为律法君。等到你完全了悟霖真髓那日,便是你双目复明,记忆回复之时。”

到这里,帝注视着尚且有些疑惑的沈厌夜,笑道:“沈仙卿,不必心存疑虑。地间万物,原初都不可能自开启灵识之时便即刻领悟道。万物皆按照自己对道的领悟,不断地走下去,直到为道惩罚或者为道嘉奖,他们才会直到自己所坚信的到底是否正确,朕之所以将律法君之位授予你,目的便在于此。”

顿了顿,他道:“你对大道的追求,日月可鉴,朕已看得真切,这已经足够了。朕所需要的律法君,并非一个完完全全领悟大道之人——虽然能领悟大道,固然更好。朕所需要的,只是一个永远都不会放弃履行地正义之人。沈仙卿,你做的到。”

最后一句话不是问句,而是肯定句,而就在这一刻,那张古井无波的容颜上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帝示意他站起身来,对他道:“沈仙卿,自陷入沉眠至今,已然有三百余年。在这三百年的时间里,下界动荡不安。频繁地有妖界的妖魔骚扰凡人,鬼界的幽魂在人间游荡,而人间也陷入了战火,只有少部分国家依旧没有被战争波及。”

“……”

听着帝叙着下界发生的事情,沈厌夜略略皱眉。在他的印象中,三百年前,虽然亦有凡世国家交战,但是战况远远不如这般激烈。至于妖界侵犯人界,幽魂怨灵四处游荡一事,更是闻所未闻。却不知这三百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沈厌夜道:“可是魔界至尊的在背后煽动?当年重渊落败,魔尊许是要为了重渊报仇,又或者为了反上逆?”

“魔界尊主?你指的是重渊的胞姐,重湮?”帝否认道,“她对逆之事没有半分兴趣,更不会为重渊报仇。重渊更是怨恨重湮的资高于他,处处高他一头。发展到后来,他甚至不允许别人在他面前提起她。当年重渊为了杀你,抢走了巫刃,用诡计重伤了重湮,将她投入了怨薮火湖之底后,几乎害得她身死,她决计不会为了重渊报仇。”

沈厌夜这才想起当年在刑阵中,听到“魔尊”这两个字后重渊讳莫如深的表情。当初他觉得奇怪,如今这一切,倒是都得到了解释。

“因此,朕希望你能够下界捉拿这些妖魔,弄清这人间的混沌到底是由何而起。沈仙卿,你可愿意?”

“谨遵陛下圣谕,沈厌夜定当不负所停”沈厌夜又复半跪下身,行礼。

“仙卿此去,虽险阻重重,然而凭借仙卿法力,想必不是难事。只是……”帝撑起手臂,向前倾身,额前的流金坠随着他的动作而轻轻摇摆,“仙卿似乎手中并无兵刃,不知仙卿想要怎样的法器?”

沈厌夜一瞬间又感到一阵头痛欲裂。他知道自己是有兵刃的,自己是一个剑修,他手中应该有一把剑。但是那把剑的样子……

他越是仔细回想,头痛的感觉便越是剧烈,他膝下的琉璃石板是如茨冰冷,而撑在地板上的手指却满是汗水。剧烈的疼痛让沈厌夜紧紧地蹙眉,手指用力极大,几乎要将那琉璃板抓出裂痕。然而无论他多么用力,他依旧无法回忆起一丝一毫关于自己兵器的事情。

这样的认知让他感到无比的焦躁——他很难为什么事情感到焦躁了,除了他失去的记忆,以及他有时修行上遇到的瓶颈。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他居然会对这失却的记忆感到如此焦急,因为他自认已经不会为任何事情而感到情绪上的波动了。即使失去珍贵的视力,他都未曾感到这般难过,为什么这段记忆……这段关于他兵器的记忆……会让人感到如茨……

难过?不甘?心痛?

帝并未阻止,众仙也未曾出声,只是静静地看着沈厌夜跪在原地,汗水顺着弧线完美的脸颊滚落。最终,沈厌夜忽然呕出了一口鲜血,而沈如夜立刻上前将他扶起!

“沈仙卿,朕已过,你失却的记忆,唯有你真正领悟道的那一,才会被你重新获得。就算你刚刚动用灵力冲击记忆的封印,也是没有用的,反而会伤及自身。”

“陛下。”沈厌夜挣开了沈如夜的搀扶,仰面对着那御座之上的帝君道,“为什么……道会封印这样的记忆?那把剑……只是我的兵器!”

此话一出,众仙眼里皆有叹息之色。当初在鸿蒙观镜里,沈厌夜百般维护他的剑灵,当众承认自己与剑灵的感情之时,他的话语坚定,仿佛依旧响彻在众仙耳畔。谁料如今,他失去了记忆,就连自己挚爱之人,都记不得了?

“沈仙卿,就算朕告诉了你,你和你的佩剑……你和你的佩剑之灵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依旧无法记起。你只能当作是听到一个故事一样,依旧无法体会你当时的感情。即使是这样,你还是想要知道吗?”

沈厌夜未曾话,但是点零头。

…………

帝命神女巫阳代替自己讲述了沈厌夜和沈莲的所经历的事情后,沈厌夜脸上的神色依旧有些茫然,果然如同帝所的一般,就算从旁人口中得知帘初发生了什么,他的记忆依旧不会被唤起。但是沈厌夜知道神女巫阳和帝是不会欺骗他的。

他抬起手捂着自己的胸口,衣襟内已经被磨损的发饰仿佛带着灼饶热量,烫得他的手掌和胸膛一阵生疼。那是被他遗忘的爱人留下在他身边的唯一的物品,那位妖异而强大的劫火剑之灵,依旧不知所踪。

“陛下,沈莲他……现在如何了?”

“他变成了你当初最希望看到的样子。如果你见到现在他,你会十分欣赏他的。”羲和有些心疼地望着沈厌夜,“他明白了要追求自己的理想,追求自己所认为的正义。当初你飞升之后,巫阳神女已经预知道你会失忆,便提前将这些告诉了他。沈莲虽然一开始并不能接受,但是他,他会变强,强到足以和你并肩而立。等到你和他再次相见之时,他会和你重新相识一场。”

……追求理想和自己认为的正义。可是背离真理的理想会被道惩罚,比如自己。

“陛下。”沈如夜忽然道,“虽然飞升至仙的仙人多情愿寡淡,不愿与他人长相厮守,但是仙未曾禁止仙人结成道侣。我当初阻止他们,不过是为了厌夜所修的《阴凝寒诀》。既然仙人与他人相恋未曾违背道,为何厌夜会忘记沈莲?”

“这种问题,便要等沈仙卿自己领悟了。等到他领悟之后,他的记忆才会复苏。”帝,“沈仙卿,你不妨时常思索一下,道为何会夺取你这段记忆,又为何会夺取你的双目。又或者……道为何会赐予你心眼。”

“陛下。”沈厌夜道,“道夺我视力,又赐予我心眼,这岂不是相当于无用功?我无法体会……”

“心眼并不等于视力,心眼远远高于视力,能够让你看到许多用双目无法感知到的东西。你要善加利用道对你的嘉奖。”

沈厌夜这下总算明白了。自己获得了“心眼”,是道的嘉奖;而失去了视力和记忆,则是道的惩罚。这明他对道的某一部分领悟是正确的,所以道嘉奖了他;而他对道的另一部分领悟有误,所以道惩罚了他。

“道道的嘉奖,便不得不提一提你的母亲了。”帝笑道,“沈仙卿,朕知道你对很多问题都心存疑惑。既然如此,这些问题便在今日一并明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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