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界的边缘,粘稠的血浪翻涌如沸,裹挟着十万腐尸修罗的凄厉嘶吼,音波凝成实质,碾碎了三颗在虚空里飘荡了亿万年的荒芜星辰。冥河老祖那由污秽精血凝聚的分身幻影,在猩红的海潮深处若隐若现,仿佛一张狞笑着的巨口,要将整个逍遥界拖入无边的血海地狱。
这毁灭的震荡,穿透了逍遥界层层叠叠的法则屏障,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进了逍遥界深处那片永恒的沉寂之地——万剑冢。
冢内,没有光,只有亘古的幽暗。大地插满了断剑,密密麻麻,锈迹斑斑,断裂的锋刃指向灰蒙蒙的虚空,如同无数不甘倒下的战士骸骨。剑气在这里沉淀了千年万年,冰冷、死寂,是失败与终结的坟场。
然而此刻,死寂被打破了。
嗡——!
一声极其微弱,却又尖锐到足以刺穿灵魂的剑鸣,从万剑冢最核心、最深沉的黑暗之地响起。那不是完整的剑音,而是一缕残魂在绝境中的悲鸣与悸动。
是刘芒。
他的肉身早已在更早的惨烈厮杀中崩解,唯有一缕残破不堪的元神,被张玄以逍遥界本源之力强行收拢,温养在这万剑冢的中央。残魂如同风中残烛,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存在,只依附在一柄斜插入地的半截青铜古剑上,汲取着冢内亿万兵解剑气的死意,苟延残喘。
冥河血滥咆哮,裹挟着灭世之威,穿透了空间,狠狠撞在这缕残魂之上。
“呃啊——!”
无声的惨嚎在精神层面炸开。那依附在断剑上的微弱魂光猛地剧烈抽搐、明灭,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溃散。巨大的危机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刘芒仅存的意识。不是对自身消亡的恐惧,而是一种源自魂魄最深处的战栗——逍遥界危在旦夕!张玄、陈丽、扣肉……他们正在直面那滔的血海!
“不……能……” 残魂的意识碎片在绝望的深渊里挣扎、嘶吼,“不能……让它……进来!”
这濒死的呐喊,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间在万剑冢死寂的空气中荡开一圈无形的涟漪。
锵!锵!锵!锵!锵!
插满大地的无数断剑,骤然疯狂震颤起来!从最外围锈蚀的铁片,到核心地带那些依旧残留着凌厉剑意的名剑残骸,所有沉寂了不知多少岁月的断兵,仿佛被同一个意志唤醒,发出震耳欲聋的悲鸣!那不是欢呼,不是兴奋,是亿万战死英灵不甘的咆哮,是兵刃断裂时遗留在时空中的永恒痛楚!
剑冢在震动!整个空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无数断裂的锋刃剧烈摇摆,彼此碰撞,溅起星星点点早已冷却凝固的杀伐之气。那股沉淀了无数岁月的兵解死气,如同被投入熔炉的寒冰,被刘芒残魂那濒临熄灭却又不甘屈服的意志点燃、催化、强行凝聚!
嗤啦——!
一团幽蓝、冰冷、跳跃不定如同鬼火的光焰,毫无征兆地在刘芒残魂依附的半截青铜断剑旁凭空燃起。火焰的中心,赫然是……一截森白的臂骨!那臂骨晶莹如玉,却又透着令人心悸的死寂,正是刘芒昔日肉身兵解后,唯一未被彻底磨灭、蕴含其毕生剑道精华的遗骨!
幽蓝的魂火缠绕着白骨,无声燃烧。每一次跳跃,都牵动着冢内亿万断剑的震颤,每一次摇曳,都从虚空中强行抽取、凝聚出一缕缕凝练如实质的兵解剑气!
这些剑气不再是无形无质的杀意,它们如同被赋予了生命和形态的游蛇,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发出细微却尖锐的破空声。它们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缠绕着那截燃烧着幽蓝魂火的臂骨,疯狂盘旋、压缩、凝聚!
白骨臂骨在魂火与剑气的双重淬炼下,发出细微的噼啪声,仿佛在经历着某种痛苦的重塑。幽蓝的光芒越来越盛,几乎照亮了半个剑冢,映照出周围无数震颤哀鸣的断剑残影,景象诡异而悲壮。
“还不够……” 刘芒残魂的意识在剧痛中嘶吼,他感觉自己正被这强行凝聚的力量一点点撕裂,“挡不住……那血海……挡不住那老魔!”
就在他残魂摇曳,凝聚的剑气隐隐有失控溃散迹象的刹那——
“嗷呜!”
一声清越又带着一丝焦急的龙吟般长啸,穿透了万剑冢的屏障。
一道身影如墨色闪电般掠入这片悲鸣之地。来人是个黑衣少年,身形挺拔,面容俊朗,尤其是一双眼睛,澄澈深邃得如同蕴含了亿万星辰。正是扣肉!只是此刻,他脸上惯有的懒散与少年意气被凝重取代,额间一道淡金色的竖纹正微微闪烁,散发出玄奥的时空波动。
扣肉一眼便锁定了剑冢中心那截燃烧着幽蓝魂火的白骨臂骨,以及周围狂暴凝聚、隐隐不稳的兵解剑气。他眼中闪过一丝痛惜,随即化为坚定。
“老刘!撑住!” 扣肉的声音带着少年特有的清亮,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外面那老血魔的分身,交给我们!逍遥界的墙,还没那么容易破!”
话音未落,扣肉双手在胸前急速结印,动作快得留下道道残影。他额间的金色竖纹骤然亮起,如同睁开的第三只眼,一股无形的、浩瀚的时空之力以其为中心轰然扩散!
嗡!
这股力量并未直接冲击刘芒的残魂和凝聚的剑气,而是像一层温柔又坚韧的薄膜,瞬间笼罩了整个万剑冢核心区域。狂暴震颤的无数断剑,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抚过,剑身的悲鸣陡然降低了一个调子,那股狂暴欲散的兵解剑气,也在时空之力的抚慰下,变得稍微稳定、可控起来。
“扣……肉……” 刘芒残魂的意识捕捉到了这熟悉的气息和力量,那濒临溃散的意志仿佛抓住了最后的浮木,幽蓝魂火猛地一涨,“帮……我……锁住……它们!”
“明白!” 扣肉低喝一声,额间金纹光芒更盛,无形的时空之力如同精密的织网,心翼翼地缠绕上那一道道被刘芒强行凝聚的兵解剑气,帮助它们维持形态,不至于立刻反噬其主。
有了扣肉这关键的时空锚定之力作为后盾,刘芒残魂的压力骤减。那截燃烧着幽蓝魂火的白骨臂骨,猛地爆发出刺目的光华!
“凝——!”
残魂发出无声的咆哮。万剑冢内,亿万断剑的悲鸣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仿佛在回应主饶召唤,又像是在进行一场集体葬礼的哀歌。
呼——!
所有盘旋凝聚的兵解剑气,如同百川归海,疯狂地涌向那截白骨臂骨!幽蓝的魂火与冰冷的金属剑气疯狂交织、融合,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白骨臂骨在光芒中缓缓抬起,五指张开,仿佛要握住某种无形的权柄。
光芒渐渐内敛,最终凝聚在刘芒的魂火白骨左臂之上。那不再是单纯的骨头,而是一柄由魂火为核、兵解剑气为骨、白骨为鞘的——剑!一柄没有实体剑身,只有纯粹毁灭剑意凝成的光之剑臂!幽蓝的魂火在剑形臂骨内部流淌、燃烧,森然的剑气在臂骨表面吞吐不定,散发出足以令仙神胆寒的锋锐与死寂。
剑冢的悲鸣渐渐平息,亿万断剑停止了震颤,重新恢复了死寂,仿佛刚才那惊动地的共鸣只是一场幻梦。唯有中心那截燃烧着幽蓝魂火的剑形白骨臂骨,以及其上吞吐不息的恐怖剑气,无声地诉着一个残魂在绝境中爆发的、玉石俱焚的决绝。
扣肉额间的金纹缓缓黯淡下去,他微微喘息,俊朗的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眼神却亮得惊人。他走到那悬浮的剑形臂骨前,看着那跳动的幽蓝魂火,低声道:“成了?”
“成……了。” 刘芒残魂的回应极其微弱,仿佛随时会熄灭,但那魂火核心却透着一股磐石般的坚定,“带……我出去……那血海……必须……封住!”
幽蓝的魂火在白骨剑臂上幽幽燃烧,映照着扣肉年轻而坚毅的脸庞,也映照着这片埋葬了无数荣耀与悲凉的剑之坟场。冢内重归死寂,但一股比之前亿万剑鸣更凌厉、更决绝的杀意,已然成型。这是残魂的悲鸣,亦是向死而生的战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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