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松国际双语幼儿园的大班调研表摊开在原木桌上，他们即将升入学，在开启国际化 Ib 探究式教学阶段之前，老师们有必要开展一场关于家庭和个人爱好的调研活动。
问题都很简单，大部分是要了解一下家庭成员之间的人际关系，以及朋友的个人爱好，以便开展具有针对性的探究式教学，额外的内容便是填写最好的朋友那一栏和对方的兴趣爱好。
阳光透过落地窗的菱形格栅，在纸面投下规则的光斑。
唐凤梧一边查找百科词典，一边用橡皮头在“好朋友最喜欢的食物”一栏反复摩擦，铅笔屑像碎雪落在稚嫩的正楷体旁：“微生商最喜欢吃的是咸蛋黄青团。”
“你上周五吃了三个。”笔尖悬在半空，“商字怎么写来着……”
林巍正在“理想职业”栏画着ak47，听见唐凤梧的自言自语，目光不善地瞥来一眼。
彼时微生商正用下巴抵着唐凤梧的肩膀，眨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偷看。
“我不最喜欢吃咸蛋黄。”
“啊？”唐凤梧拍了拍橡皮碎屑：“可是你每都吃，而且吃的还很开心。”
“我哪里每都吃了？”
“难道不是吗？我还打算今晚让张姨帮你做青团，你你不喜欢吃！”
“我就是今没吃啊。”微生商咬住指骨，眼珠子飘忽不定是他惯常的思考状，腮帮子鼓得特别圆。
“那我不是给你了吗？你自己不要的。”
朋友之间的争辩没有逻辑可言，话到最后，谁听起来最有底气，最理直气壮，就明谁在这场争辩中取得了胜利。
微生商轻轻哦了一声趴回自己桌子上开始咬着指甲思考自己最喜欢吃的东西。
他好像没有最喜欢吃的东西，最喜欢吃的就是手，还喜欢吃唐凤梧的，但他不给自己吃，还自己喜欢吃咸蛋黄。
“我不喜欢吃咸蛋黄……”他一边碎碎念，一边在横线上写了个圆润的“唐”字。
唐凤梧看到了，凑过来声提醒他：“这里是最喜欢吃的东西，不是好朋友。”
闻言，微生商抬起眼睛俏生生地看向他，唐凤梧不知怎么的又用手心隔着头发捧住微生商的脸，在他眼睛上亲了亲。
两个老师看到这一幕笑得花枝乱颤：“唐唐绅士，不要亲妹妹的脸哦。”
唐凤梧反驳道：“他不是妹妹是弟弟！”
“为什么要亲妹妹呀？”老师走过来蹲在微生商面前，指着他的调研表“最喜欢的食物”那一栏笑着提醒道：“唐字前面还有一个米字旁哦，不会写字的话要像唐唐一样查字典呀。”
微生商刚想开口不是，但话头便立即被恼羞成怒的唐凤梧给打断：“他不是妹妹！”
他们这一插科打诨，整个班的朋友都笑了起来，老师也怕他们的玩笑之言让整个班的朋友出现性别认知障碍的问题，也不敢再逗，于是连连和两壤歉。
“唐唐长大了一定是个花花公子。”
微生商又问：“什么是花花公子。”
“就是会有很多姑娘喜欢的男孩子啊。”
微生商犹犹豫豫地补充：“可是我也喜欢啊。”
此话一出，两个老师更是笑得腰都直不起来。
林巍就坐在他们身边，冷不丁了一句：“喜欢就喜欢，一放在嘴边好蠢。”
微生商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不会跟他好好话的人，在林巍话音落下投来视线的那一刻，微生商对着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林巍一愣，撇着嘴委屈地垂下了眼睛，立马大力把好朋友那一栏微生商的名字擦得一干二净。
没了外界的打扰，唐凤梧便又专心致志地将注意力放在调研表上，笔尖划过“好朋友爱好”的这一栏，他抿着唇笑了笑，凑到微生商脸边，柔软的脸颊肉被他的鼻尖戳得凹陷，压低了声音好像在什么秘密：“你喜欢咬指甲。”
他这句话的时候微生商正咬着自己的拇指，闻言吓了一跳，定定地看着唐凤梧含笑盈盈的眼睛咽了咽唾沫，他有些心虚，感觉咬手指这个坏习惯不应该被记下来，楚楚可怜地问：“你要写吗？”
“你猜我写不写？”唐凤梧就是故意吓他的：“你还会咬我，你以后不咬我了我就不写。”
微生商两眼泪汪汪地保证：“我以后再也不咬了……”
保姆车碾过放学路上的香樟树影，沈雪光刚立下的豪言壮语又不攻自破了，她忙着去银行，如果接微生商放学的话还需要绕路，所以微生商便和唐凤梧一起被张姨接了回去。
车行驶进院子里，在铺满鹅卵石的径前缓缓停下，浮光跃金的景观池塘里鲤鱼纵游，张姨从后视镜里看着两个纠缠的身影，嘴角仰起一个弧度：“商商，到家了，我们明再一起玩好不好？”
微生商又要哭了，整个人黏在唐凤梧身上：“我和你一起回家。”
唐凤梧被蹭得很痒，咯咯笑着推开他：“那你回去洗完澡换上睡衣再来我家找我嘛？要是你一直不回家的话干爹干妈会生气的。”
这话合情合理，微生商再任性下去就不懂事了，推开车门，凉风裹着紫藤花的香气涌进来，他独自跳下车，一步三回头地往家里走。
微生商只顾着回头张望院子的方向，没留意藏在玄关鞋柜后的半个身影，刚跨进门，后颈忽然被人箍住，整个人被捧着脸像萝卜似的往上拔，两条腿都腾空而起，哥哥微生雪正是二年级人厌狗嫌的年纪，顶着鸡窝似的头发，一边抱着微生商当陀螺转一边笑得像个恶魔。
“爱哭鬼回来啦！”
“不要！微生雪你放开我！”微生商整张脸痛苦得扭曲。
好在微生雪也只是个学生，拔了一会儿萝卜便没了力气放开了微生商，微生商见此机会便猛地拿起一边的电蚊拍猛地往微生雪胳膊上拍。
“啊啊啊啊啊啊啊！——”
电流声和微生雪的尖叫声同时响起。
微生雪被电得感觉自己身上都散发着焦糊味，扯着嗓子鬼哭狼嚎跑向二楼跟沈雪光告状。
“妈！弟弟他打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微生鸣则是坐在客厅沙发里看他们兄弟之争的惨烈画面仰大笑。
沈雪光本就忙着公司里的事，一听微生雪哭丧着前来告状，一个头瞬间两个大，踩着高跟鞋冲下楼梯指着微生鸣的鼻子破口大骂：“微生鸣你这个傻逼凤凰男，老娘在公司忙得昏暗地你这个废物还不给我消停？”
微生鸣原本置之事外悠哉看戏，没想到转眼间就被毫无道理地声讨，立马反唇相讥：“我？沈雪光你心里没点数？当初要不是我们两家联姻，你以为你们沈氏集团还能接着风光下去吗？别给老子抬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
“微生商你吃屎去吧！怎么教孩子的！”
“……”
电蚊拍从掌心滑落，微生商站在玄关的阴影里，睫毛像浸湿了水的蝴蝶翅膀，眼睛里的眼泪像不要钱似的大颗大颗砸在水磨石地面上，洇开细碎的水痕。
沈雪光和微生鸣的争吵声从客厅漫过来，厉声的嗓音像无数根细针扎进耳朵。
他不知道自己又做错什么了，为什么他们又吵了起来。
他想让爸爸妈妈别吵了，但也很清楚自己现在要是发出一点声音，他们就会把所有火力集中在自己身上。
门口传来轻微的声响，门缝漏进的光忽然被剪出个毛茸茸的轮廓。
微生商泪眼涟涟地转过头，看见唐凤梧像个沐浴着光降临的超人，义愤填膺地拉住他的胳膊，厉声道：“走！我带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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