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阳下的亲亲
正月初一的清晨，林华就被窗外零星的鞭炮声惊醒了。他摸出枕头下的手机一看，才七点半。身旁的陈雪儿还在熟睡，呼吸均匀而绵长，一缕黑发散落在她白皙的脸颊上，随着呼吸轻轻颤动。
林华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推开窗帘，外面还笼罩着一层薄薄的晨雾，远处的山峦若隐若现。他深吸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鞭炮燃放后的硫磺味和冬日特有的清冽。
厨房里，母亲吴秀兰已经在忙碌了。煤气灶上煮着一大锅水，旁边摆着昨晚包好的饺子。
“妈，这么早就起来了？”林华走进厨房，顺手拿起一个生饺子捏了捏边缘。
吴秀兰头也不抬地继续包着手中的饺子：“年纪大了睡不着。再今要去你叔家，得早点准备。”她手上的动作麻利而熟练，一捏一挤，一个饱满的饺子就成型了。
林华转身去叫醒儿子林云松，他却蜷缩在被窝里，像只贪睡的猫。林华轻轻捏了捏他的鼻子：“懒虫，起床啦！今我们要去看叔爷爷和二叔爷爷哦。”
一家人匆匆吃完早饭，开始往楼下搬东西。吴秀兰准备了两大袋自家做的腊肠和腌菜，陈雪儿则带上了给长辈们买的新年礼物。
“爸，咱们七个人，车坐不下啊。”林华数了数人头，皱起了眉头。
林建军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我昨晚就想到这点了，已经联系了你表哥郭江。他今正好要从县城回来，答应顺路捎上我和你妈。”
“那太好了。”林华松了口气，“我给打个电话确认一下。”
郭江很快回复已经在路上了，约好在他们的饭店汇合。林华一家五口挤进了别克车——前排坐着他和陈雪儿，后排是三个孩子，郭江也很快就到了。
两辆车子缓缓驶出区，街道上张灯结彩，到处都是红色的春联和福字。
“爸爸，为什么我们要去两个叔公家啊？”林云松趴在车窗上，好奇地问道。
“因为都是亲人啊。”林华从后视镜里看了儿子一眼，“叔公和二叔公是爸爸的叔叔，就像你的叔叔一样。过年就是要一家人团聚。”
陈雪儿接过话头：“而且叔公家离二叔公家很近，我们中午在叔公家吃饭，下午去二叔公家，这样一能见到两边的亲人。”
车子驶出县城，开始沿着盘山公路向上爬升。林云松突然指着窗外喊道：“爸爸，看！云海！”
林华顺着儿子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远处的山谷间确实漂浮着一片白色的云海，在朝阳的照射下泛着淡淡的金色。他看了看时间，才十点半，距离约定的午饭时间还早。
“要不要停下来看看？”他征求大家的意见。
“好啊！”林云松在后座兴奋地蹦跳起来。
陈雪儿笑着点头：“反正时间还早，让孩子们看看风景也好。”
林华找了个宽敞的路肩停下车，刚熄火，郭江的车也跟了上来，停在他们后面。郭江摇下车窗，大声问道：“怎么停下了？”
“云松要看云海！”林华指了指远处的景色。
郭江了然地点点头，也下了车。他是个高大壮实的汉子，比林华大两岁，穿着一件深蓝色的羽绒服，脸上带着憨厚的笑容。
“抽一支？”林华从口袋里掏出一包中华烟。
“好啊，正好歇会儿。”郭江接过烟，两人走到离车稍远的护栏边。
林华掏出打火机，先给表哥点上，再给自己点着。两人沉默地抽了几口，望着远处连绵起伏的山峦和漂浮的云海。
“最近生意怎么样？”林华打破沉默。
郭江吐出一口烟圈：“还行吧，去年开了个分店，忙得要死。不过过年这几总算能歇歇了。”
郭江停了一会儿，“对了，听你升职了？”
林华笑了笑：“就是个常务副县长而已。”
“可以啊，今后得叫你县长了。”郭江拍了拍表弟的肩膀，“以后有啥好事别忘了老哥。”
两人聊得正欢，那边陈雪儿却忙得不可开交。林云松下了车就到处跑，她不得不追在后面防止孩子靠近悬崖边。
十分钟后，林华和郭江掐灭烟头回到车上。陈雪儿已经带着林云松回到了车里，孩子正摆弄着他的玩具汽车。
“看够了吗？我们该走了。”林华系上安全带，从后视镜里看到父母已经坐进了郭江的车。
车子重新上路，沿着蜿蜒的山路下校窗外的景色从苍茫的山峦变成了层层的梯田，冬日的田野虽然荒凉，但整齐的田埂依然勾勒出一幅美丽的几何图案。
“要是你和李月华结婚了，现在会是什么样子呢？”陈雪儿突然开口，声音很轻，却像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湖面。
林华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一僵，车速不自觉地慢了下来。他从眼角瞥了妻子一眼，陈雪儿正望着窗外的梯田，侧脸平静得看不出任何情绪。
“怎么突然提这个……”林华干笑两声，感觉喉咙有些发紧。
陈雪儿转过头来，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就是突然想起来。你知道吗，自从我们结婚后，我和月华就再也没联系过了。以前我们可是无话不谈的闺蜜。”
林华没有立即回应，心里却沉思着。
“都过去的事情了，不提了。”林华最终道，声音有些干涩。
“一点都不幽默，那么认真干嘛？。”陈雪儿依然保持着那种淡淡的微笑，“不过都过去了，我就是随口一。”
五十分钟后，两辆车驶入了西江镇。街道两旁挂满了红灯笼，家家户户门前贴着崭新的春联。路过郭江家时，林华停下车，和陈雪儿一起进去拜年。
郭江的家是一栋三层的楼，门口贴着“福”字倒福。他推开门，有些不好意思地：“家里就我一个人，其他人都走人家了。”
“没事，改再聚。”林华把带来的礼物放在茶几上，“这是雪儿特意给你买的茶叶。”
“哎呀，太客气了。”郭江搓着手，“要不你们留下吃个午饭？虽然我手艺不怎么样……”
“不用了，叔那边还等着呢。”陈雪儿笑着，“下次有机会再来叨扰。”
告别郭江后，因为距离叔家已经很近，林建军提议大家步行过去，让林华先把车开到二叔家停好，免得下午还要来回跑。
叔林建国家住在郭江家不远处的老宅院里。林华停好车赶过去时，午饭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堂屋里摆着一张大大的圆桌，上面摆满了各式菜肴：腊肉炒蒜苗、红烧鱼、梅菜扣肉、清炖土鸡……香气扑鼻。
“华来啦！”叔从厨房里走出来，身上还系着围裙，“快坐快坐，就等你们开饭了。”
林华挨个给长辈们拜年，然后被安排在了喝酒的那一桌。叔拿出两瓶五粮液，笑着：“今高兴，咱们喝点。”
“华下午还要开车……”陈雪儿有些担忧地声提醒。
“没事，车就停二叔家了，今不用开回去。”\"=林华摆摆手，“难得团聚，我陪叔叔们喝点。”
林建军也点头赞同：“对，一年到头难得聚这么齐，喝点酒热闹。”
酒过三巡，桌上的气氛越来越热烈。叔提议打“通关”，每人轮流和其他人各喝一杯。林华作为晚辈，第一个开始。一杯又一杯的白酒下肚，他的脸渐渐红了起来，但心情却异常舒畅。与职场上的应酬不同，家庭聚会上的酒喝得纯粹而温暖，没有阿谀奉承，没有利益算计，只有浓浓的亲情。
“华现在有出息了，”二叔林建华拍着他的肩膀，“在城里当干部，给咱们老林家长脸。”
“哪里，工作而已。”林华谦虚道，但心里还是泛起一丝自豪。
“别太谦虚，”叔给他又斟满一杯，“来，咱叔侄再走一个！”
两瓶白酒很快见底，叔又开了一瓶。林华感觉头有些晕，但情绪却越发高涨。他瞥见陈雪儿在另一桌照顾林云松吃饭，时不时往这边投来关切的目光。他冲妻子笑了笑，举起酒杯做了个干杯的动作，陈雪儿无奈地摇摇头，嘴角却挂着笑意。
午饭持续到下午两点多才结束。林华喝得有些多了，走路都有些摇晃。陈雪儿扶着他来到院子里，让他在一张藤椅上坐下。
“喝这么多，难受吗？”陈雪儿轻声问道，用手帕擦去丈夫额头的细汗。
林华摇摇头，突然抓住妻子的手：“雪儿，你真好。”
“我不好谁好？”陈雪儿有些莫名其妙。
“谢谢你……选择了我。”林华的眼神有些迷离，但语气异常认真，“我会努力做个好丈夫，好父亲。”
陈雪儿怔了怔，随即明白丈夫是在回应车上关于李月华的话题。她心中一暖，轻轻将林华的头揽入怀中：“傻瓜，什么呢。”
冬日的阳光温柔地洒在两人身上，带着微微的暖意。林华靠在妻子怀里，闻着她身上淡淡的洗发水香味，感到一种久违的安宁。他抬头看着陈雪儿的脸，突然凑上去在她脸颊上重重亲了一下。
“哎呀，大白的……”陈雪儿红了脸，却没有推开他。
“爸爸妈妈亲亲！”林云松不知从哪里跑了出来，挤到两人中间，“我也要！”
林华大笑着抱起儿子，在他粉嫩的脸上也亲了一口：“好，亲亲我的宝贝。”
陈雪儿看着丈夫和儿子，心中那丝因为提起李月华而产生的不安渐渐消散。她知道，每个人都有过去，但重要的是现在和未来。此刻，阳光正好，家人团聚，还有什么比这更幸福的呢？
“走吧，”她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该去叔家准备晚饭了。”
林华点点头，一手牵着妻子，一手牵着儿子，向院外走去。正月初一的阳光照在一家三口身上，在地上投下长长的、紧紧相连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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