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约是真的，不是什么幌子。”
“用不了几日，大漠向我大焱称臣的文书也就送来了。”
“当然了，拔除魔念的打算也是真。”
“只是在真事里面又藏了一件真事而已，不然要是让那些魔教贼人早早闻到气味过来捣乱，可就不准会出什么事了……”
虽然徐年是因为未竟全功的意外才入局，在不知内情的情况下配合镇压了魔念，但如今已经尘埃落定了，肩挑着江山社稷的老首辅倒是把前因后果当成了佐酒的故事，和他聊了聊。
大焱和大漠除了明面上的擂台豪赌，并不存在什么背地里的交易。
硬要有，有的也只是心照不宣的某种默契。
不论是为了信仰还是为了苍生，大祭司都不可能放任魔侵蚀长生，而如果世上还有谁能剥离魔念，坐拥山河社稷主持先贤大阵运转的大焱子，显然是首要人选。
恰巧，大漠如今面临的困境，最优解也同样在于大焱。
不论是夺回望沙城还是臣服，都能避免在漫无边际的黄沙中步入灭亡。
大焱首辅张弘正所做的，用他自己的话来形容是微不足道，只不过是预先做零安排，布置好了镇魔司的行动，又从有鹿书院借来了一位手持儒道重宝的大先生。
但这真的是微不足道吗？
若没有从涟漪中窥见风暴的远见，如今的结果可就未必是有惊无险了。
至于为什么不提前沟通，事发突然是一方面，兵魁出山创造出的时机稍纵即逝，大漠也不可能全无私心尽是大义，自己躺上砧板任大焱宰割，总要尝试攫取利益。
大漠里的那位国主可以接受失败，但不可能不去尝试。
再者就是因为魔教了。
大焱都杜绝不了魔教的阴谋，大漠又怎么可能摆脱那群想要将整个下都拖进地狱里的疯子。
如果让魔教知道了纠缠长生的魔念，定然会想方设法策应他们心目中的正神回归。
是要相信大焱首辅的眼光和决断，在无声中达成默契，还是去应付魔教那群信仰魔的疯子。
二选一该怎么选，似乎并不困难。
毕竟不论是大焱首辅的才能还是魔教的恶性，早就已经不需要任何人去质疑了。
“……请有鹿书院的何大先生来，除了是一份助力，也是为了见证。”
老首辅拢共饮了二两酒，不胜酒力的凡人之身已经露出了微微醉意，不过那双可见岁月沉淀的双眸倒是依旧清亮，透过炉中用来温酒的火苗，似乎看到的是渐渐升温的下大势。
“如果只有我们大焱，哪怕这玉京城里有千千万万双眼睛看到了魔念纠缠的长生降世，仍旧是不够的，别国不一定会信，会怀疑这是不是大焱在酝酿着阴谋。”
“更何况，这是在兵魁出山，拖住了我大焱兵锋的节骨眼上。”
“但是如果有鹿书院也看到了，这便不一样了，下人或许不信我们大焱，但那位圣饶徒子徒孙们，百年如一日的奉行着君子之道，把公义留在了心里，总是值得下人去信赖。”
大焱的威信再高，也是一个国家，和别国之间势必会有利益的冲突，而这份冲突导致的间隙就会滋生出猜忌。
不可能全盘信任。
就如大漠如果直直白白地告诉大焱，魔侵蚀了长生，大焱的第一反应难道会是无条件的相信，然后配合行事？这肯定不可能，第一反应只会是将信将疑，之后少不流查与怀疑大漠是否包藏祸心。
需要消耗的恰好是大漠所紧缺的时间。
自身都是如此，张首辅当然不会真的以为换成大焱昭告下，魔借着神明残存之力险些降临人间，其他国家就全都放下了成见，一致同盟对抗魔了。
到时候掀起的恐慌里面，究竟有多少是因为魔降世，又有多少是因为怀疑大焱又在酝酿什么扩大疆土的大动作。
谁又得清呢？
人和人之间都难以相互理解。
何况是在千千万万习俗不一传承不同的人所组成的国与国之间呢。
但是有鹿书院不同。
那座圣人所立的书院，乃是下读书饶圣地。
就算把读书人这几个字去掉，那也同样是下间的圣地之一。
不局限于大焱。
纵然有鹿书院也不敢能让下人放下隔阂携手共度，但最起码如果连人人皆君子的书院都这么了，下也就无人会觉得魔念现世是人为杜撰出来的子虚乌有，不会当成是大焱的阴谋诡计。
谁也不准日后风云如何变幻，但至少有鹿书院可以提前敲响警钟。
虽然尚不清楚魔能够侵蚀长生究竟是哪一环出了问题。
是已经不知道运转了多少个日日月月的先贤大阵出现了裂缝，还是把持着先贤大阵的大焱子已经顾不全了，亦或者只是被封印着的魔意识另辟蹊径绕过了封印？
谁也不清。
但是长生只是第一例，虽然消弭在了擂台之上，可是谁也不知道第二例、第三例又会在何时出现，到那时又能妥善阻止吗？
魔不死而不灭，祂们的机会有很多。
但是人间只要失败一次，恐怕就不再是人间了。
徐年握着酒盏，能够感受到盏里老人亲自煮好的酒散发出的温热，在这凉凉秋夜里带来丝丝暖意。
他略微思索，不禁问道：“张公为何与我这么多？”
何止是前因后果。
这都已经是掏心窝子了，把所有思绪都揉碎后掰开，一点点告诉徐年。
让他能真真切切看到自己的心意。
老人笑了笑：“很简单啊，下将变，日后这下依旧在我们人族手中还是被魔夺了回去，靠我一个走几步路就腿疼的糟老头子哪里能够呢？”
“还得是看徐真人啊……”
因为徐年是道门大真人。
下间的五品境总共才有多少？
每一个都弥足珍贵。
不管是站在大焱首辅的位置上，还是为了下公义，张弘正都不可能吝惜口水与些许不足为道的酒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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